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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帮对任何人都很和气。
至少只要阶级高于跑腿小弟,有点头脑的打手都是这样。
因为如果不分对象一律张嘴乱咬,会连猎物也吓得跑光。
「我会付钱,也无意给你添麻烦。也应该不会惹祸上身才对。」
所以我决定早早亮出诱饵。不然人家不肯上钩就麻烦了。
「嗯哼。」
柯伦布成科这么说着,彷佛别有深意似地双臂抱胸,做出沉思的动作。
还不能焦急。目前还只是河面的浮标轻晃了一下而已。
说归说,其实我根本没钓过鱼。
「好吧,毕竟你帮过我不只一次。就先听听你怎么说吧。」
这才叫上钩了。只不过上钩的说不定是我。是谁都无所谓。
我从口袋里的信封抽出一叠卢布纸钞,放到了吧台上。
「我想拜托你的事情是──……」
我从自己拟定的计画当中,拣出充分必要的部分对柯伦布成科简短说明。
在这种时候,有些家伙会莫名其妙爱搞秘密主义,我是觉得那样有点蠢。
那么做大概是担心情报会从某些管道外泄吧,但如果反而启人疑窦就没意义了。
乌鸦不啄乌鸦的眼睛。
不想被啄的话,当然应该清楚告诉对方自己也是乌鸦。
「就这点小事啊?没问题,同志。我帮你。」
看吧。听到柯伦布成科这么说,我故意微微扬起单边眉毛。
「这样好吗?我不该拜托你帮忙又这么问,但这总是件麻烦事吧?」
「没关系。我早就想让年轻小伙子练练了,这样正好。」
「那就好。」
我一口气喝干小酒杯里的液体,把戈比往吧台上一拍。
「不过改天可能又要请『清理人』卖命一下了。」
「啧,真够精明的。」
我们彼此都笑了起来。尽管笑得虚伪,不具有多少真心实意。
「那就这样了,同志。日后见。」
「好。日后见,同志。」
我与柯伦布成科握手道别,离开了酒吧。
我并不信任他,也不觉得他有多少信用。
只不过彼此都在同一个饲料场啄食罢了,但这样就够了。
◆
跟车库谷的密医最不搭调的气味,应该是所谓的红茶香吧。
一开门的瞬间,这股味道就混杂在血腥味与酒精之中飘进鼻腔,使我不禁停下脚步。
「……喝下午茶?」
「是啊,想休息一下。」
手术衣被血、机械油与髓液弄得满是红黑污渍的「医师」躺在长椅上回答我。
地板上随便摆着几条弯曲变形到与废铁无异的义手或义足。
就情况看来,应该是经历了一场累人的解体处理……更正,是手术。
我绕过那些残骸,走到「医师」对面坐下。
「死了?」
「没有,还活着。」
「喔。」
那很好啊。我真心这么觉得。
比起出人命,对方还活着当然更好。救人是值得敬佩的工作。
跟「清理人」可不能相提并论。
「所以我现在累坏了。要看病可以,但如果不是急诊的话麻烦等我半小时。」
「或许是急诊,但不是今天。」
「是喔?」听我咧嘴笑着这么说,「医师」有气无力地答道。
他懒洋洋地撑起上半身,扒掉戴着的帽子与口罩。
「也就是说你要预约看急诊了。很少听到有这种事呢。」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帮我保留一张床,一天就够了。」
「就算有其他人快死了?」
「那样的话,我睡地板就是了。」
瞧「医师」那张脸,比一口气灌下替代咖啡的表情更难看。
比起愤怒更像是傻眼──不,愤怒也有吧。「医师」听了这种事不会开心。
既然会不开心表示你还有救,丹尼拉•库拉金。
但是,我也只能靠「医师」了。
没有国内护照的隐形人,对医院来说也是如此。
我能接受治疗的地方──外加放心二字──并不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