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四章 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与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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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似乎是最让她惊讶的事。说起来,她不可能知道我收到信的事。我说明我收到信的前因后果,以及前任应该是村嶋龙也这件事。听到已故的朋友名字,美月的表情阴沉了一些,以祈祷般的动作,扎扎实实地踩过五步,就像在强忍悲痛,接着说道:

  「你怎么会发现我是『继承人』?」

  「……我是后来才想到的。」我先是这么说。「仔细想想,你一下子就相信了死神荒唐无稽的话,从这里我就应该要察觉了。『我有一点特殊能力,我利用那种能力杀了他们,伪装成自杀。』这种内容一般来说,不可能轻易相信。还有你说死神想要山雾的命,所以希望她不要去上学,仔细想想,就好像你知道能力的影响范围,相当奇怪。虽然当时我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那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你去参加山雾的守灵仪式。」我看着脚下说。「你说要是山雾被杀死,自己可能就是下一个──尽管是这么危险的状况,你却满不在乎地出现在凶手可能也会出席的殡仪馆,这让我觉得奇怪。除非知道能力只能在校内发动,否则不管再怎么想为朋友祭吊,都不可能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美月噤声不语,就像在为自己的过失反省。这时,我们和两个年纪与我们相仿的人擦身而过,他们看起来像是一对。

  「……你男朋友那里,不会有问题吗?」

  「咦?」

  「没有啦,就是我把你找出来,万一被他误会……」

  「我们已经分手了。」

  「……这样啊。」

  「嗯,很久前就分手了,已经好几个月了。」美月也没怎么认真回想地说,叹了一口气。「怎么会这样呢。」

  「你们吵架了?」

  「也不是……怎么说,就觉得干嘛非要表现得比实际的自己更好呢?」她再叹了一口气,大概是想要笑,但脸颊似乎不听使唤,变成了一副随时都要哭出来的悲切神情。「满十二岁就得上国中,满十五岁就得上高中。没有朋友很丢脸。如果能够,要交到光彩动人的朋友,自己也才能沾光。因为不希望朋友离开自己,忍不住配合她们的步调。这里面……有多少自己的意思呢?有好多事情,都从自己的喜好、愿望、理想愈偏愈远。感觉每一件事情,都是为了配合朋友和周围的环境,就像删去法那样一一被决定……后来我都不跟你说话了,或许也是这种情形的延伸吧。」

  「……这样吗?」

  「像这样跟你说话,我发现有好多事情我没有办法跟大家说,却可以告诉你……为什么呢?我……我真的喜欢梢绘吗?」

  我差点责备她不应该没头没脑地说这种话,但发现自己没有资格说什么。

  「一年级的时候,我在主大楼后面发现一只受伤的猫。」美月表情有些痛苦地继续说。「我不知道是猫之间打架受伤,还是被学生弄伤的,猫有一只眼睛受伤了,走路的时候左后脚也一拐一拐的,感觉已经快不能动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这时有个三年级的学姊从我后面过来了。她的头发染成淡褐色,腰上绑着开襟衫,蝴蝶结也换成超漂亮的款式──总之是一个超漂亮、明艳动人的人。她自信十足地说『交给我』,小心翼翼地抱起那只猫不见了。几天后,那个学姊来教室找我,说了类似『你试着救助那只猫,心地善良,我很看好你』的话,问我名字。我以为她是要邀我进社团,结果不是,只是问我名字而已。几个月过去了,什么事都没发生,直到升上二年级时,我收到一封用圆圆的字体写成的可爱的信,说要把能力传授给想要救猫的我。比起开心,我更觉得被高估了,觉得既焦急又心虚,慌得不得了。因为那个时候要不是学姊出现,或许我早就抛下那只猫了。」

  暮色到了尾声,我们已经站在夜晚的入口。车头灯一瞬间照亮了她的侧脸。不知是否心理作用,她的眼睛似乎染上了红色。

  「可是也因为这样,我觉得自己是被选上的,是特别的人,有了一种奇妙的使命感,觉得必须积极运用这份力量,把学校带往更好的方向。或许也可以说我是过于自负了,说我是在为自己被选上正当化、是一种赎罪,或许更为适切。反正我变得更加迷失自我,每一天都好像被谁操纵着。明明也不特别向往,却扮演着彷佛可以登上道德伦理课本的模范样板的自己,期许哪天有纪录片摄影机跑进教室,拿我当主角拍摄,拍出来的我,也是个令人赞叹的美好女生。」

  说到这里,美月停下脚步。

  因为也抵达目的地了,我也停了下来。

  眼前是她请假了将近一个月的我们学校。

  我和美月都选择搭电车上下学,但从我们住的花园台到北枫高中只有两站,走路或骑自行车也能到。至于为何今天我没有选择搭电车,因为我想在不必顾忌他人的情况下,和美月交谈。说到为何有必要刻意把她带来学校,我想美月一定也明白理由。

  「烟火。」美月仰望着主大楼的屋顶说。「暑假的吉见川烟火大会,本来说要大家一起在顶楼游泳池看烟火对吧?那件事……」

  「我记得后来说告吹了,理由是可能有危险。可是就算校方同意,应该也不会举办,因为娱乐企划本身已经没了。」

  「是喔。」美月手扶着校门,轻敲了两下。「这样……或许比较好吧。因为我自己也是,如果问我真的想参加吗?应该难以回答。」

  校门关着,但没有上锁。行政室等几道窗户透出昏黄的暖色灯光,但没看到学生或经过校园的职员。我们小心不制造出声响,安静地穿过校门,在连接新大楼的穿廊附近的长椅坐下来。这里不管从行政室或职员室看过来都是死角,正好方便。

  「我知道凶手是谁了。」

  「那个死神吗?」

  我点点头,「是B班一个叫檀优里的女生。你知道她吗?」

  美月摇摇头,「或许看过,可是名字跟脸连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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