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离开新乐园。由于连维修时都有专人运送,因此这是她首次──问世后的第一次用自己的双脚步出乐园。
「────」
当她踏出园外一步时,未经过演算就停下了脚步。
新乐园正面大门的外头有座喷水池和雄伟的钟楼,可以看见零星的来园游客在拍摄纪念照的身影。这两个地方是这座主题乐园最初的著名地标。
对乐园内就是全世界的薇薇来说,从未在这个距离目睹眼前的景色──
「薇薇?怎么了吗?想去厕所吗?」
「……没事。」
她望着钟楼的另一端璀璨映照世界的亮白太阳,在眼球摄影机启动遮光功能的同时,她敲了敲破坏气氛的松本后脑勺。
松本作出言不由衷的反应喊了声「好痛」,自此之后就没再谈及薇薇的举动。薇薇也把刚才的短暂止步当作微小的程式错误,暗中修正了。
──眼球摄影机处理的景色光彩,看起来就是和平时有些不同。
她留下这样琐碎的纪录,抱着泰迪熊跨步迈向未知的世界。
5
──这天,相川•要一陷入人生最艰难的困境。
对相川而言,人生就是时时刻刻惊涛骇浪的历程。
陷入困境,冲破逆境是司空见惯的事。他并非以逆势而上为傲,但坚决不对别人唯命是从。
他不懂察言观色,固执己见,不识时务。
没错,他知道别人是这么议论自己的。无论好坏,相川的职业就是会被别人的评价大幅左右。个性鲜明就会遭部分的人讨厌,若是彻底做自己,这个参数还会不断增多。
敌人比同伴还多。他当然有这种自负。
即使如此,相川时至今日都贯彻了自己的作法。这既是坚持,也是因为他没有聪明到能以其他方式过活。
──或许他的这些行径都犯了罪。
这世上的某些职业出于其立场,愚钝、无知、一意孤行全都会成为罪状,必须承受无法获得饶恕的惩罚。
相川的职业正是其中之一──因此,他会陷入当前的困境,可说是必然的结果。
「看来……我是逃不掉了。」
相川气喘吁吁,用西装的袖子擦拭沿着下巴滑落的汗水,不甘心地嘀咕。
原本应该梳理整齐的头发如今蓬乱不堪,略有白发交杂其中的模样,给人凄惨无比的印象。平时精力充沛、抬头挺胸所呈现出的背部曲线,和看不出实际年纪的好体格,现在看起来就像泄了气一样。
走廊上的防灾用安全门就在相川眼前落下,挡住了他的去路。失去照明的通道十分昏暗,在当今这个时代,还有什么情况能比现在这样更能体会夜晚的漆黑。
相川在思考这件没意义的事情时,回头看向背后。已无余力原路折返了。
因为──
「──你乖乖就范吧。」
走廊响起无情的靴子踏地的声响,漆黑的视野隐隐透出复数人影。
相川再次确认到,目前自己背对安全门,正面有人影挡住去路,被逼到无路可退。对方头戴露眼头套,手里拿着残暴的钢制物品──枪械。
虽然经常在电影或连续剧中看到,但鲜少有机会像这样目睹真品。实际有机会亲眼见识后,发觉那看起来不过也像是随处可见的小工具。
然而,从对方杀气腾腾的模样就能明显知道,那真的不是小工具。
「你……你们的目的是什么?到底想拿我怎样?」
「──你是认真在问吗?」
相川抓紧对方没有立刻扣下扳机的机会,刻意开启对话。但是,对方对他的问题反应冷淡,回话声中显露出藏不住的怒火。
「你竟然问我们的目的是什么?我们之前寄过无数次的信给你了!一直在敲响警钟给你听!」
「……寄信啊。」
「没错。你听到我这么说,心里却又没个底的话,我们之间也没话可以说了。」
充满憎恨的男子的主张,在相川心中完全无法引起共鸣。
即使对方这么说,相川根本毫无印象收过信。不过,每天都有无数的抗议文像例行公事般寄给相川,因此轻易就能联想到,男子寄的信也是其中一张,然而那些信在到他手上之前就被销毁了。
同时也能联想到他们诉诸激烈手段的原因,还有愤怒到要杀了相川的理由。
但是,相川就算明白了这些,也无法改变任何事──
「──去死吧,然后成为人类的基石。」
男子可能是体悟到相川已无计可施,再次拿起黑亮的枪械。
相川感受到世界褪去色彩,一切都逐渐变成慢动作的错觉,事不关己般觉得「原来临死前,真的就像电影演的那样,世上的一切都会变得很缓慢」。
诚如前述,对相川而言,人生就是时时刻刻惊涛骇浪的历程。
因此,他至今已和困境、逆境拼搏过无数次。每每都能度过难关,或是将失败转化为经验,奋勇前进至目前的位置──然而,他的人生看来就要在此落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