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年事已高,不过她散发的生命力过于强大,难以推算实际年龄。只有她在的那个空间气氛有点凝重,是个存在感强烈的人。
「不好意思,一直没来打招呼。」
「无妨。反正她八成没告诉你家里的位置吧?因为她是秘密主义者,从小到大都没变。比起这个──」
诗子小姐接着说:
「听说你还对狮子乃出手了?挺有种的嘛。」
「呃,那是……!」
「不用解释没关系。现在我是不知道,不过我小的时候,如果有男人说他今晚要去跟其他女人睡觉,其他男人都会一脸羡慕,女人则会贪婪地看着他。唉,或许是因为那里是深山的乡下地方吧。」
「诗子小姐是乡下出身的吗?」
「对啊。不过那里已经废村了。我十三、十四岁的时候,经常有隔壁村的男人花两小时爬过一座山来找我睡觉。有一次有三个男人撞在一起,吵得不可开交。不过我倒是笑得很开心就是了。」
「……这、这样啊。」
以前那个年代真不得了──!道德观、贞操观念以及伦理观,果然跟现在大不相同吧。
「用不着对别人的恋爱指指点点吧?爱怎么做就怎么做。反正每个人都只能在某个伤痛中成长。」
诗子小姐哈哈大笑,接着点燃老旧的烟管。穿和服的她用时髦的烟管抽烟的模样,照理说很不协调,却异常合适。
「我还以为您肯定会说『我才不会把兔羽交给来路不明的狗男人』。」
「噗哈哈!喂喂喂,费,你听见了吗?他说自己是狗男人。」
费小姐露出尴尬的笑容。诗子小姐接着说:
「千子家是名门。原本似乎是小田原藩的大人物的家族。我也不清楚就是了。总之,里面一堆啰嗦的人。不过我认识我丈夫时,在浅草的展览小屋扮演蛇女。像这样,用尾巴轻轻抚摸男人的下巴,就能听见愚蠢的欢呼声。这角色可适合我了。如果你是狗男人,我就是蛇女人。远比空有自尊心的贵族子弟来得好。」
这位女士比我想像得还要豪迈。其实我隐约已经猜到,但是真的远远超出我的想像。
「我挺中意兔羽的。」
「是这样吗?」
「其他人都骂她骂得毫不留情,嫌她不负责任、一下就会逃避、没毅力、精神脆弱,最好去寺院修行一下──」
(我的妻子真的被骂得好难听……)
「──她跟我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她有点害羞又有点高兴地低声说,简直像在跟人聊孙女的好奶奶。透过那转瞬即逝的表情,我好像看见了她对兔羽的感情。
「现在的她确实心灵脆弱,又喜欢逃避,让人看不下去。不过那家伙被逼入绝境时,大概会变得比任何人都还要强大,坚持奋战到底。我觉得她的内心潜藏着不为人知的精神力,纯粹是她做事太得要领,才会倾向往比较轻松的方向逃避。假如真的被困在无路可逃的死胡同,她可是就会露出本性喔。」
「……」
「所以我才希望她赶快结婚,生个小孩变得像样一点。她真的只有在想逃避什么的时候特别有行动力,特别会动脑筋。」
费小姐在背后咯咯笑着。
「说起来不想结婚的话,在找奇怪的软体前先跟我说不就得了?只要讲清楚她有正当的理由,我又不是不会体谅。」
「因为您质问人的时候很容易以理服人。兔羽小姐是凭感觉生活的人,您一直问她原因,她的大脑就会当机。」
「怎么?意思是我太吓人吗?」
「是的♡」
费小姐毫不畏惧,笑咪咪地在语尾加上爱心跟雇主讲话。不愧是代替母亲养大兔羽和狮子乃妹妹的人,好强。
「总而言之,你照自己的意思做就好。我没有要拜托你什么,只不过我也不会特别偏袒你。除非你证明自己有相应的价值,这样要我多偏心都可以。放手去玩吧。」
她咧嘴一笑。千子家的大人物──千子诗子的「偏袒」,肯定是财经界的名人再渴望不过的祝福。她在问我「我有那个权利,你打算怎么做?」。
「我……想跟兔羽一起建立家庭。想给她幸福。现在……我满脑子只想着这件事。」
「好了、好了,我只是故意逗你的。既然如此,你走吧。」
「咦?」
「有个傻瓜正在走廊上把耳朵贴在门上偷听,肯定是想找你吧。」
我回过头,门后确实传来「咚」的一声,紧接着是转身逃往走廊尽头的脚步声。好快的逃跑速度。怎么想都只有可能是她了吧。
「谢谢您。我先告辞了。」
我微微低头,接着马上冲出房间。身后传来费小姐和诗子小姐的笑声。
从后面追上来的费小姐告诉我兔羽的房间在哪里,我敲响她的房门。
「兔羽,是我。我想跟你谈谈,就跑过来了。」
「……」
我隔着房门听见她的呼吸声。
「我们好好聊一聊吧。」
没有回应。她应该听得见,却不肯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