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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水二叶这么说时,已经从座位上抬起腰。「请前往神乐殿。那边用格子墙封闭着,所以会有点暗就是了。」
能看到平常的神乐殿内侧,而不是举行祭典时的模样相当稀奇。正式进行神乐舞时会将三面墙壁全部打开通风,如今却是关着的,照明仅有设置在天花板上的淡橘色电灯炮。那道光看起来像是黄昏的颜色。待在完全没有窗户,只有一道小小入口的四边形空间里后,「密室」这个字眼浮上意识。
宫水二叶来到那间密室,变成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宫水二叶从拜殿那边取来装着握把,并且用组纽编织装饰的金色响铃。
「方便录影吗?」俊树取出数位相机如此说道。
「嗯嗯,请。」
直到现在,俊树一有机会还是会把那段影片拿出来播放。
俊树想到宫水二叶时,脑中会浮现白色的印象。
她周围看起来像是充斥着若隐若现有如白光的事物。当然这是错觉,因为她总是在身上的某处穿戴着白色的物品,所以才会强烈地在脑中留下白色般的印象。
虽然肯定是这样没错,不过只要闭上眼,就能在那片黑暗中看见一个发光的场所,俊树觉得自己好像可以靠它明白她的位置。
不妙……
自己几乎不会为了他人这种存在动心——沟口俊树是这样想的。
虽然根据状况不同,要变得多友善他都做得到,不过那全部都是在作戏。
与他人缔结关系这种事,基本上怎样都行。
也不曾因为这样而特别感到不便。
这种生存方式很轻松。
这种幼稚的防御崩溃了。光是见着面,就轻而易举地向下崩塌。
叠得高高的障碍物渐渐被分开。
至今为止,俊树都告诉自己这是工作上的访谈。
说服自己的说辞失去效力的瞬间来临,俊树的意志有了反转的体验。知道自身意志朝以往都不去正视的方向滚落,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就像向后倒下,坠落悬崖似的。
在这种下坠的感觉中,俊树确认到接下来要前进的道路上有着层层阻碍,而且也必须付出极大的代价。
自己将会失去至今累积而来的绝大部分事物吧。
很好,求之不得。
跟接下来会得到的东西相比,根本只是小事。
沟口俊树终于死心了。
的确,我好像会跟这名女性结婚。
俊树对二叶说出这些事时,两人在糸守湖的湖畔。二叶握住俊树的双手,有如从前方拥抱似的靠向这边,在他脖子上吻了一下。二叶比俊树用眼睛估算的还要娇小。之所以对此感到意外,或许是二叶的存在感在俊树心中已经膨胀到可以说是巨大的地步吧。
湖泊的水面因风而产生波浪,阳光反射在那上面发出光辉。那阵风横渡湖面而来,舒服地轻抚着身躯,群山的绿意仿佛成为薰风飘向这儿。周遭的一切虽是如此美好,站在那儿的两人却都表情严肃。他们正在思考接下来有可能会失去的事物,以及确定会失去的事物。
二叶的母亲,也就是宫水神社的宫司宫水一叶露出明显的不悦表情,反对这门婚事。因为独生女开口说自己要跟最近才刚认识的男人结婚,所以这也可以说是理所当然的反应。不过面临女儿完全不听劝也不接受叱责的事态后,母亲大为震惊。至今为止,这对母女的价值观并未出现过太大的差异。
二叶态度顽固不愿屈服,坚持无论如何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跟对方结婚,一步也不肯退让。谈判之际,母亲有好几次都浮现了困惑的表情。
母女之间有了一场长达数日,甚至令背脊发寒的棘手交涉。关于此事俊树无法插嘴,如果做出这种举动,这件事肯定就会变得窒碍难行。这是二叶无论如何都得突破的困境。
关于将陌生人物的血脉引进宫水家一事,宫水一叶似乎真的感到很抗拒,但她终究还是屈服了。
有体力的那一方获胜了——看起来的印象虽是如此,不过或许也有一部分是因为宫水一叶在冷静下来渐渐理解状况的过程中,走到了死心的境界吧。至今为止精挑细选女婿候选人的举动都白费了,宫水神社的宫司如此抱怨。
不过,宫水一叶也对俊树加上了条件。她会认可这门婚事,相对的,俊树则是要入赘宫水家,还有要辞去现在的职位,在宫水神社工作。二叶虽然也想让母亲收回这些条件,不过母亲果然还是不可能让步到这个程度。
辞掉工作当养子,求之不得。「没关系,就这样吧。」俊树干脆地吞下了那些条件,反正事情也一定会变成这样。
沟口家在奈良是历史悠久的家族,而俊树则是长男。俊树的老家是大地主,虽然俊树现在因为在大学工作之故而住在京都的公寓,不过家人跟一族之人都深信他早晚会回到老家。而且老家附近有一名由家族之间自行决定的未婚妻。
俊树对结婚这件事并不特别感兴趣,所以尽管家人动作频频,他仍是视而不见,却在袖手旁观之际演变成周遭之人擅自谈起婚事而无法拒绝的状态。而且虽然有一半是偶然,婚约对象居然是俊树职务上的恩师的孙女。
在数个场合出现了漫长的谈判。俊树很热诚,表面上却相当冷静地解释了整件事。这种冷静也更加激怒对方。他们火冒三丈,而火冒三丈的人为了从狂怒这种情感表现本质上的丑恶转移目光,会期待对方也做出相同水准的激烈情感表现。这种下意识的期待一旦遭到背叛,就会出现他们会觉得自己遭受「你真丑恶」的指责,然后变得更加生气的恶性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