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sp;「妈妈……」
「什么事?」
「这个弄起来好麻烦……」
「对呀,所以需要你帮忙啊。真了不起呢。」
俊树悄悄看着这段互动,却装出没在看的模样。
多么地可爱呀。
笑意有好一阵子都没能离开嘴角。
四叶入睡,看起来很舒服地熟睡着。轻轻探头望向那张脸庞时,笑意仍然没有离去。
二叶是在这两年后去世的。
俊树听到了类似免疫细胞失控之类的疾病。不管重问几次,俊树都无法记住病名。或许是意识在拒绝着那个病名吧。
二叶刚开始时表示自己会头痛晕眩还有感到虚脱,此时病状就已经发展得很严重了。二叶隐瞒病情,变成无法工作的状态。虽然试着去看了医生,却还是不晓得病名。
不知为何,二叶顽固地不肯住院进行检查。
二叶说了意思像是「自己非待在家里不可」之类的话,然后将各种事物教给了三叶。她是这样说的:「不久后,四叶就由你来教喽。」
这样实在很不吉利,请别这样说。我希望你现在立刻就去往院——俊树向妻子如此表示,妻子却不答应。
到头来虽然还是住了院,但那却是二叶病倒才被抬进医院的。在那之后又过了一段时间才掌握了病名。
在身体状态还能会客时,躺在病房里的二叶对两个女儿说:
「对不起呢。」
她什么也没对俊树说,因为两人之间的关系用不着谈到这种事。而且俊树也完全没有意思要接受这种话语所代表的含意。他完全地拒绝这个状况。
说到拒绝,二叶坚决地拒绝转院到大都市的专科医院。理由不得而知,她也说自己不晓得这是为什么。
夫妇之间初次发生如此严重的意见对立。俊树明白病状会让思考能力变调。虽然明白此事,不过另一种见解却爬上心头。
简直像是在拒绝存活下去似的。
在不是专门治疗特定疾病的乡镇医院,二叶与病魔展开骇人的大战,不久后变成连女儿都没办法跟母亲面会的状态。事已至此,俊树变得无法甩掉从背后悄悄接近而来的预感了。
变得完全没有昔日风貌的二叶说出令人怀念的话语。
「事情该怎样就会变得怎样。」
意思是说,即将死去这件事也是如此吗?
俊树并未袖手旁观。他从全日本的许多医院中,找寻在免疫型疾病这个领域有着丰富经验的医院,而且找到哪一间就跟哪一间进行接触。然后就在他与千叶县的大医院谈妥,准备强制移送二叶时,手机响了起来。不晓得是谁的声音告知了二叶的死亡时刻。
护士前来传达二叶要留给俊树的遗言。
「这不是别离。」
她说的话总是正确无误,最后却出错了。
所谓的死,不就是最终极的别离吗?
俊树吃了一惊。动真格哭泣时,喉咙居然会发出咻咻声响。
他就这样度过了好几天。将双肘放在书桌上一动也不动,什么也不读什么也不听,也不跟任何人交谈。女儿交给她们的外婆照顾。
女儿们有时会发出啪哒啪哒的脚步声前来探视情况,看到俊树的模样后她们害怕了。俊树明白女儿们害怕着自己,却又无能为力。
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在某一个时刻,虽然仅有一瞬间,脑海里还是萌发了一种想法——不能用两个女儿跟某处的某种存在交换二叶的生命吗?自己这种想法令他恐惧地发起抖。俊树被要付出多昂贵的代价才能换回二叶的想法附身了。
这种复水难收的事情称为死亡。然而俊树的意识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择手段拼命地试图绕过这个事实。
他的状态无法出席神葬祭。
俊树经过漫长的时间爬出房间后,俊树以外的糸守居民们早已从悲伤中复原了。俊树感到微微地混乱。他们跟二叶的交情比俊树还要长,像这样若无其事根本不合常理——俊树强烈地这样想着。
「这是为什么!」
他们复原的方式对俊树来说太奇妙了。
宫水一叶或许哭了几天,但俊树并未看到那副模样。俊树出来外面时,她已经看不出有特别失魂落魄的模样,而且相对地平静,几乎已经恢复日常生活的步调了。
而且,一叶说出了对俊树而言极不中听的话语。
「二叶说是命中注定的话,那就是这样吧。」
真是乱七八糟。
俊树已经微微知道这座镇有部分人士心中有着一种愿望,那就是渴望将二叶的发言理解为某种神谕。
你不准给我攀附在这种愿望上面——他想这样对宫水一叶大吼。
就算这是为了让自己接受这件事而拼命挤出来的台词,这般话语也绝对不能被容许。
宫水一叶试图将二叶之死理解为某种必然,这样的她令俊树无法忍耐。
二叶不是神的使者,是人类。
你的亲生女儿死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