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话 scrap and build

不过在这座小镇里也不是没人用类似的眼光看待他。

  总之,说到这些话到底想表达什么嘛,那就是勅使河原背负着那种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离开这座小镇的际遇。原则上,地方上的建设公司不可能突然跑去东京、名古屋,或是福冈拓点,当地就是它唯一赚钱的场所。就算可以去东京之类的地方念大学,背上仍是绑上了绳子,无论如何都会被拉回故乡。

  早耶香不明白这种背上被缝了橡皮绳的感觉吧。

  勅使河原也不是没有「要永远离开这种小镇」的心情。

  不过他不能这样做。

  做出这种事情的话,就会给员工造成极大的困扰。对小规模的企业而言,拥有明确的继承人——公司确实拥有存续性是很重要的事。这一点一旦变得不稳定,人们就会在转眼间开始离去。人一旦离去,公司就会变得更不稳定,然后就会发生空中解体的情况。一般而论,世袭制并不好,但这种论调对乡土气息浓厚的土地上的这种规模的企业根本没有任何说服力。用略微夸张的方式来形容的话,公司会不会像掉牙齿般东缺一块西缺一块摇摇欲坠,都取决于勅使河原的一念之间。

  既然如此,就只能在这块土地上站稳脚步好好奋斗了吧。

  如果绝对不能离开「这种小镇」,就只能改变这座小镇了。

  就只能把小镇变好到不会让人「想要离开」不是吗?

  勅使河原建设公司拥有建筑的能力,所以做得到这件事。有必要制造有魅力的事物增加这座城镇的魅力,而且对勅使河原来说这也是唯一的路。

  只能在这里好好努力下去。

  明明这样想,做出了觉悟。

  就别说什么「这种小镇毫无价值」之类的话啦。

  这是勅使河原的真心话。

  去咖啡厅吧——之所以像这样邀约两人,里面的梗却是「所谓的咖啡厅是自动贩卖机的前方」,并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灵机一动的点子。

  所谓的「由心境决定」也完全不是借口。

  用现有之物满足欲望吧。

  先从满足起步,然后再稍微想点办法吧。

  虽然想说出这种话,可是他却说不出口。与其要说出如此羞人的话语,用臼齿嚼象鼻虫一百次还好多了。而且就算说出口好了,对这些女人也讲不通吧。

  「三叶回去了耶。」

  「她当然会回去喽。」

  不过,也不要气呼呼地回去啊……这是勅使河原对三叶毫不虚伪的心情。

  「三叶真的很惨啊……」

  「是啊……」

  因为她是主角嘛——勅使河原如此低喃后,早耶香说着「对呀」附和。

  当地古老神社的小孩,这个身份也不容小觑。就是因为从小看到大,所以勅使河原相当清楚其中的辛劳。宫水神社是女系,所以周遭的人应该期待三叶继承宫水婆婆的志业成为神主才对。

  在这种神社当巫女,跟待在社务所随便卖卖破魔箭就行的打工巫女等级截然不同。古老传承这一类的麻烦玩意儿堆得跟山一样高。

  一到村祭之时,三叶就必须成为核心人物。她得完全学会并且完美地跳出要在这种场合当众表演的神乐舞。神乐舞的种类据说有十多种。

  下星期日的典礼是为了事先替这个村祭做准备,她在那边应该也会表演舞蹈。在那之后是全日本也只有宫水神社才有的独特仪式。如果是一千年前,就能毫无违和感地实施这个仪式,不过就现代人的感觉来说有些恶心。三叶必须在大批参观群众面前表演这件事,而且地方上的有线电视台也会前来采访。让有着玻璃心的青春期女孩在众人面前做出这种事,已经算是虐待了吧。

  三叶说过自己对那件事真的讨厌到不行。

  (也是啊……)

  就算三叶拜托勅使河原出面代替,他也绝对不肯。

  想要抛开一切远离神社,在大都市像个笨蛋热情地生活,或许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

  她现在似乎有着「宫水神社毁灭也无所谓」的想法,不过如果真的表明这种念头,就会造成一场不能说是小纷争的混乱吧。

  (那家伙会怎么做呢?)

  勅使河原没完没了地思考这种事,一边用指头招了招睡在隔壁空地的狗儿。狗儿起身后乖巧地走近这边,而且就算伸出手,它看起来也没有畏惧的模样,所以勅使河原摸摸它的头又搔了搔后颈。虽然想喂它吃东西,不过不巧身上什么也没带。

  现在拿不出任何东西……或许是很适合如今这种状况的主题吧。

  「……唉,勅使。」

  「嗯?」

  「高中毕业后,你要做什么呀?」

  「干嘛突然问这个,要聊将来吗?」

  「嗯,没错。」

  勅使河原也明白这是跟距离感有关的问题。早耶香试图测量自己跟勅使河原之间的某种距离。

  「呃,也没有要怎样……」

  他一边倒摸着狗的皮毛,一边下意识地垂下脸庞。

  「就很普通地一直在这座小镇上生活吧,我想。」

  他如此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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