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想法有些愚蠢。没有谁会单纯为了制造密室之谜,或者单纯为了往自己眼睛里插根筷子而自杀。我是不是过于警戒从事实中读取文脉,才会产生这种想法呢?只有利用人们对一个事件产生的一般感想,才能正确地完成信息的传达,同时,这也是正确的信息处理方式。
万事万物都有自己的文脉(Context)。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所谓的文脉,就是拥有共通性的文(Text)。我们在名侦探之死中读取到了什么共通的信息?是与之相似的经验吗?
对于梢身上发生的事情,我一直在怀疑,连自己依靠经验积累而形成的职业感觉也遭到了怀疑。太糟糕了。读取文脉本是我的制胜法宝,现在连这个都要怀疑的话,我还能做些什么呢。而且,对人类根源性的感觉产生怀疑,这样有什么意义。这要人怎么活下去。
看到我一言不发只顾思考,八极说:“对这个口信表示怀疑的只有伊迪先生一个人哦。”他带着佩服的口吻……同时又无可奈何地说:“确实,遗体在密室中被发现的话,一般人大概会首先想到那是自杀吧。但我们已经习惯去对此表示怀疑了。大爆笑、蝶空寺和玩偶之家都做出了失败的推理,他们确实有可能只是为了惩罚自己的失误而在密室中自杀。而他们之所以都选择了用筷子刺穿眼睛,其中可能也有我们暂时想象不到的理由吧。”他说得对,我心想。侦探们都已经习惯了怀疑,但他们的怀疑又都已经程式化了。普通人认为密室中发生的死亡事件是自杀,这跟名侦探们遇到密室死亡事件,首先怀疑有可能是他杀的想法其实在反应的类型上是一致的。只不过形式不同而已。我们都从未曾尝试去怀疑自己最初的怀疑。
可是,现在的我却怀疑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侦探,我拜托你不要从中读取奇怪的文脉,然后像个傻瓜一样多管闲事啊。
是因为水星C对我说的话。那句话对我来说无疑是个打击,因为我突然发现自己一直以来所坚信的那些所谓命运和必然都不过是我读取到的“奇怪文脉”而已。与梢的相识、“未来的梢”的出现、“诺玛·布朗版勺子”的出现、“岛田桔梗”的出现、“熊猫死忠”事件找上门来、“星野真人”的出现,这些在“信”中预言的事一一发生,让我从中感到了命运和必然的真实性,而水星C的那番话却让我突然不得不对此产生怀疑。现在我已经真的开始怀疑其真实性了。同时我又想到,水星C的那些话可能不过是他为了打发时间而对我施展的另一种形式的暴力而已。可恶,水星C你太过分了。不过算了,其实我还是有点感谢他的。因为侦探就是怀疑论者。加深对事物的怀疑……我不知道这对自己的人生会产生怎样的影响,但至少对事实和真相的解读来说,是有好处的。
即便如此,怀疑还是阻止了我前进的脚步。所以要赶紧行动了。事实,去把事实收集起来吧。然后再开始怀疑。
就在我用同样的理由激励起自己的斗志时,头顶上突然传来细碎的声响。我向上望去,水星C出现在半空。他飘起来了?不对,是他爬到了玻璃天窗上。透明的天窗被打扫得很干净,让人觉得那里根本没有什么玻璃。跟我同时抬头张望的名侦探们也发现了水星C。
“啊,那不是把斯泰尔踹飞的人吗?”一个女孩子说道,“要不要叫警察啊?”
“我们应该先在下面铺上缓冲垫才对吧?”另一个男孩子说,“那家伙长得这么壮,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掉下来了。”
就算他掉下来摔死,我也无所谓。话说回来,他到底在干什么?
正想着,我对面的八极说:“那个人好像发现了呢。”然后大家点头道:“是啊。”什么,那家伙在上面看到什么了?这时水星C低下头来,透过玻璃窗跟我对上了眼神。他朝我招手,我便也向他挥挥手。“啊,我想起来了,那个人是名侦探。”听到一个女孩子这么说,我忍不住想告诉她不对,那个人是和式点心师哦,但转念一想,名侦探只是身份罢了,并不是什么特定的职业。就算是和式点心师也有可能成为名侦探。虽然那家伙的性格根本不适合当名侦探,但我知道他只要觉得什么事情好玩,就会不惜以各种身份混进去凑热闹。
“要从哪里才能爬到那上面去?”我问道。八极幸有说:“在这边。”说完示意我跟着他走,剩下的三个男孩和两个女孩也跟在我们后面过来了。我们出了玄关向左转,沿着跟刚才的庭院相反的方向绕进去,就能看到雨水槽从屋顶边缘探出,一直连接到地面上。“那个人可能也是从这里爬上去的。”八极说。“那个人也是?”“大爆笑也从这里爬上去过。”哦,第一个被杀的名侦探吗。水星C为何要模仿他的行动呢。“水星!”我大吼一声,上面马上传来怒吼:“给我闭嘴!谁准你大声叫我的名字了老浑蛋!小心我杀了你!”“哇,他好粗鲁。”男孩子哈哈大笑。“上面那个人的名字就叫水星吗?”一个女孩子问我,于是我点头。“哇,这个名字有点酷哦,虽然他人胖了点。”她看上去兴高采烈的。“那不叫胖,叫结实啦。”另外一个男孩子也笑着说。这些名侦探的反应怎么都……他们真把这里当成自己的高中了吗……受欢迎的小团体真讨厌啊。
看来不能让他们过于接近水星C。
我双手抓住雨水槽,一脚踩在墙上开始向上爬。下面的名侦探突然又兴奋起来,说:“好厉害,好像罕见的猴子哦。”我无视他们继续向上爬。站在屋顶上,看到凤梨居的天窗像倒扣在森林之上的浅盘子,而水星C正站在盘子的中央。
“水星。”
他回头。“喂,别随随便便用那个名字叫我啊。”
“那你倒是给自己起个别的名字啊。”
“好汉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怎么能给自己起别的名字呢。”
我倒是无所谓。“那你就别抱怨啊。”
“你很烦啊。不说这个了,快过来,这里有好玩的东西。”
从天窗的中央放射性地搭设了很多钢制的窗棂,我便踩着那些钢架向水星C走去。“水星,你刚才怎么没走在钢架上啊,太危险了吧。”
“走在玻璃上比较刺激不是吗。”
好吧。
我站到水星C旁边,他用手指向钢架中心突起的地方,那里写着一行字:“这里是世界的中心”。那是有人在很久以前,用石头或其他的工具刻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