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甚至没有余裕从萤幕撷图,直接用手机翻拍电脑萤幕传给阿胜。阿胜传了一个喜极而泣的仓鼠贴图过来,我突然惊觉现在高兴还太早,冷静了下来。
「但现在屋顶上不去了吧。」我提出非常现实的问题。
「拓郎只知道以前的西武,他一定以为现在还能上屋顶吧。」阿胜有点答非所问。
「但也不保证真的是他,这个留言先不更新吧。总之就我跟敬太一起到楼梯栅栏那。」
没想到会收到拓郎传来的讯息。明明是我们一心期盼的发展,但更怕最后是空欢喜一场。
「电话号码跟信箱都随便打,看来应该是恶作剧吧。」我又传了慎重的回覆。
「最后一天我本来就打算去西武,如果没人来就算了。」阿胜还是抱持乐观的态度。
西武大津店营业的最后一天,八月三十一日,天气非常晴朗。
狮队女孩在我看《晃悠情报》的时候每次都有被拍到,有时候也会看到应该是她朋友的女生一起。想到今天过后就看不到了,就觉得有点失落。也是有点想见见她本人,但四十好几的大叔盯着小女生,光想就很值得报警,想想还是算了。
《晃悠情报》节目一开始就是从熟悉的西武大津店正门口连线。画面上拍到了比平常还要多的人潮,我在其中找到两名狮队女孩的身影,松了一口气。
我关掉电视,把工作搞定,准备出门前往西武赴七点的约。一进店门就看到摆在门口不远处的留言板贴满了留言,在这个时代还能看到这么多手写的文字排在一起实在难得。我刚停下脚步看留言,穿着短袖衬衫、没打领带的阿胜,就提着公事包出现了。
「人好多喔。」
被留言板包围的钟台指针指向六点四十五分。店内广播着由于疫情关系,不举办结束营业的纪念活动,但人潮依然在打烊时间的八点前不断聚集。就算再怎么宣导避免群聚,我们怎么能不来目送西武大津店的最后一刻呢。陌生老太太向阿胜搭话,我听见他回答:「对啊,好寂寞喔。」
电扶梯也大排长龙。
「最后机会了,我们走楼梯吧?」
就算人再怎么多,搭电扶梯一定还是比较快。但都最后了,我还是想走一趟楼梯。阿胜也同意,跟我一起穿过咖啡厅旁弥漫着咖啡香的走道,前往大楼梯。
楼梯上偶有一些零零落落拍照的客人,跟卖场的喧嚣截然不同。刚开始爬楼梯时脚步还算轻快,爬着爬着开始喘了起来,加上又戴口罩,更是有点上气不接下气。才爬上四楼,我的膝盖就开始软了。
「我们被店长骂的地方,是不是就在这里?」
在五楼的楼梯间,阿胜说道。现在的我们就算想跑也跑不动了。
爬上七楼的时候,我跟阿胜同时「咦」了一声。原本挡在那里的栅栏被移走了。
「是已经先撤走了吗?」
我跟阿胜对看一眼、微微颔首,继续往前走。战战兢兢地把手伸向通往屋顶的门,它就像这四十四年来从未上锁似的咿呀一声打开,外头的热风吹了进来。我和阿胜不发一语地走了出去。
太阳已经下山了,但四周的灯还亮着,看得很清楚。有几个客人拿着手机从屋顶拍摄风景和西武的招牌。围栏损伤累累、涂漆剥落,让人感受到这四十四年光阴的风霜。
「阿胜!敬太!」
我们望向声音的方向,鸟居前站着一个人影。看着阿胜全力狂奔过去,我心想他到底哪来的体力,也一面追了上去。
「拓郎!」
就这么一次,在阿胜开口前我就认出拓郎了。那对浓眉和双眼皮,跟我记忆中的拓郎一模一样。
「阿胜,你完全没变耶!」
「你也是啊,拓郎,没什么变嘛。」
阿胜和拓郎戴着口罩,在西武大津店的屋顶对望。一年前的我完全想不到会有这一天。
我握紧了双手,抬头望向夜空。跟拓郎最后留下的苦涩回忆,终于能在今晚改写。
「那个网站是敬太做的喔!」
听阿胜像是炫耀似的这么说,拓郎往我的肩上一拍:
「很行嘛!敬太以前就是这样,只要认真起来就很可靠。我以前中暑昏倒的时候,他还帮我买运动饮料。」
我想不起详细的状况,但确实曾经在某个炎热的夏天,跑去自动贩卖机帮拓郎买运动饮料。
「是救命恩人了啊!」阿胜佩服地说。
「拓郎,你是怎么找到那个网站的?」我难为情地转移话题。
「我妹在查西武的事的时候,找到阿胜的推特贴给我看,说『这是哥那一届吧?』」
关键果然是西武。我深深感谢素未谋面的拓郎妹妹。
「屋顶平常是关着的。是因为最后一天才开放的吗?」
阿胜这么一说,拓郎啊了一声解释道:「是员工来帮忙打开的。我跟在楼梯上遇到的人一起到屋顶上,员工本来叫我们离开,但其他人说『最后一天了,拜托让我们上来』,他才偷偷放行的。」
「咦,那果然不能出来嘛,我们回去吧。」
阿胜慌慌张张地转身要走,拓郎笑着说「果然是阿胜」,跟了上去。我多停留了一下,拉下口罩深深吸了一口屋顶的空气。
「对了,拓郎你怎么会突然转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