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好啦,随便你们啦!」
最后拓郎丢下这句话,顺着楼梯一路跑下楼。
反正不过就是小学生吵架。这种程度的口角常有,过完年大家又会像没事一样玩在一起。当时我是这么想的,压根没想过拓郎会这样消失。我们跟家人一起过年的时候,拓郎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搬家的呢?
也因为发生过这样的事,我跟阿胜一直避免提到拓郎。我也觉得如果能见到面就好了,但又有什么办法能通知他我们要办同学会呢?
「你知道怎么联络拓郎吗?」
「不知道,不过总有办法找到的吧。」
我很清楚这没那么简单。我不知道上网搜寻过「笹冢拓郎」这个名字多少次,就是找不到任何能连结到他本人的线索。
「如果能找到就好了。」
我真心这么想。或许只是我找不到而已,阿胜说不定就有办法。阿胜点头说:「一定会找到的。」
收拾完,我离开事务所。十月也迈入中旬,天气开始转凉。往琵琶湖的方向望去,看得见西武大津店屋顶的招牌亮着蓝光。一想到明年此刻那道光就要熄灭,夜风似乎就更冷了些。
※
二○二○年,新型冠状病毒在全世界蔓延,人们的移动受到限制。在大家都觉得备受束缚的同时,我倒是因为导入远端工作暗自窃喜。在此之前,我常常对公司决策感到疑虑、怀疑这该不会是黑心企业吧,但在其他公司坚持通勤时,上头却率先采用全面居家工作的方针,让我重新体认到这真是间好公司。
环境太安静也会让人不自在,所以我在家工作时都开着电视。其中我最喜欢的,就是琵琶湖电视台傍晚播出的《晃悠情报》,这是报导滋贺县资讯的地方节目,完全没有要拼收视率的自在感,让人觉得很疗愈。
《晃悠情报》提到,从上星期五、六月十九日开始,举办了回顾西武大津店历史的「西武大津店四十四年足迹回顾展」。我看到时心想「好想去看看」,当天就收到阿胜的LINE:「要不要去看西武回顾展?」
我先到约好碰面的正门口。那里新设置了一面LED告示板,显示着「距离关店还剩65天」。换成是什么好消息也就罢了,结束营业的倒数只是徒增伤感。
阿胜戴着绿黑相间的市松格纹口罩出现。这阵子我们都没有再约,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他了。
「口罩真不错!」我故意损他,结果反而遭他放闪:「我太太帮小孩做口罩,顺便帮我做了一个。」
七楼的展场,照片看板贴满一整面墙。
「喔,是天堂鸟园!」
现在改成金字塔状的玻璃窗一带,以前叫做天堂鸟园,这一区放养了许多鸟类。展示的照片是黑白的,但我们都想起色彩斑斓的鸟儿交错飞舞的景象。
「我记得还有气球贩卖机吧。」
「有有有,我妹常缠着要我爸买给她。」
天花板总是悬浮着许多孩子不小心放手飞掉的气球。妹妹都会小心翼翼地拿回家,隔天看到气球消风,就会哭成泪人儿。
其他客人也纷纷指着照片墙聊起从前的回忆。听到不认识的大叔大声说:「好怀念喔~」我也在内心点头同意。
把展示看完一圈后,我们走进位于同层楼的Millet咖啡馆。Millet咖啡馆的招牌就是冰淇淋甜点。我点的是巧克力百汇,阿胜点了抹茶百汇。
「我们事务所也设置了透明塑胶布和压克力板作为防疫对策,但这真的有意义吗?」
隔着一面压克力板坐在我对面的阿胜说道。
「孩子们学校的活动也都取消了,真的很可怜。我家老大今年要搭『湖之子』,但这次没过夜,当天就回来了。他说运动会也是各年级分开举办。」
「湖之子」是滋贺小学生五年级时会搭乘的教育用船只。我嘴上说着对啊好可怜,但内心觉得小孩子应该没那么在乎吧。至少我就不是那么喜欢参与学校活动,换成我,说不定还会觉得省了很多麻烦。
「同学会也要延期了,好可惜喔。」
我顺着话题说,就看到阿胜的脸垮了下来:「真的很遗憾。」
举办同学会的计画取消,是三月下旬的事。二月下旬其实就已经不知道办不办得成,但当时大家还抱着「说不定到夏天就没事了」的乐观心态。不过眼看学校停课、各种活动也纷纷取消,阿胜决定将同学会延期。
「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啦!」
看阿胜不甘心地抱着头的样子,我忍不住脱口而出:「你就这么想办喔?」
生活又不会因为跟同学见面发生什么变化,这正是所谓「不必要、不紧急」的活动。
「当然想啊~」阿胜没有不快的意思,用轻松的口吻说道:「小学是很特别的嘛。升上高中、大学,遇见的人也就是那些了吧?反观小学,是把正好在同一年出生在附近的人聚在一起,会遇见各式各样的人啊。」
确实,像阿胜这么有为的律师,跟我这个没出息的上班族,如果是长大之后才认识,怎么想都不可能意气相投。这个道理我是认同啦,但还是忍不住想到,阿胜自己还不是把两个儿子送去考大学附小?
「去年在西武遇到大家,一起在事务所喝酒聊天,真的很开心。这些年来我们走上不同的人生路,但有些事还是只有一起度过小学六年的朋友才会懂的。一想到这就很感慨。我今后也想好好珍惜这样的友情。」
听阿胜热烈的倾诉,店员端着冰淇淋过来了。
「两位久等了,巧克力百汇是哪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