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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温暖啊。)
我仰躺在摇晃的车厢内,在火车行进的匡当匡当声中眺望窗外的景色。白天时,窗外的树木明明以高速不断向后方流逝,到了夜晚,高挂在空中的繁星和明月,看起来却一动也不动,让人有种火车是否放慢了速度的错觉。
茫然眺望着夜空的同时,今天发生的事也缓缓在我脑中复苏。尽管待了三年,但尼杰尔家并不是个理想的职场。尼杰尔家在镇上相当有名,基于这一点,他们提供的薪水十分丰厚。不过,也仅只如此罢了。
女佣们专用的阁楼小房间既狭窄又充满灰尘,还不时会听到令人心烦的老鼠脚步声。同事们也是一群只会互相推卸责任、不愿意共同分担工作职务的人。
在这样的工作环境下,又以身为雇主的尼杰尔夫妇令人头痛。
夫人是个脾气暴躁的人。当她的心情恶劣到极点时,就会把气出在东西或其他人身上。她的疑心病也很重,时常担忧丈夫背着她搞外遇,但她却也对相貌清秀的年轻贵族没有抵抗力,可说是一名任性妄为到极点的女性。
不过,更让我困扰的是她的丈夫。刚被雇用时原本一切正常,但不知从何时起,尼杰尔先生开始纠缠我。
每次遇到他,尼杰尔先生总会说些「你真可爱呢」、「嗳,你现在有空吗?」之类的话。那时,我已经明白夫人是个醋坛子,要是被她盯上,肯定会吃不完兜着走,因此总是尽全力让自己不着痕迹地避开尼杰尔先生。更何况,就算撇开夫人的存在不提,我也压根没想过要跟尼杰尔先生变得亲密。
无法寻求他人的协助,我想也是那个职场糟糕的地方之一吧。就算屡屡以「我还有工作要做」回绝尼杰尔先生的邀请,看在每天都在工作中找乐子的同事眼里,我跟尼杰尔先生的关系就只有「可疑」两个字能够形容。
不知道是不是基于这样的原因,尼杰尔先生的「搭讪」变得更加频繁,甚至开始拉手搂腰,让人相当不舒服。然而,基于他是雇主,我也不好摆出强硬的姿态,只能持续以四两拨千斤的态度敷衍。
最后,这样的情况终于传入夫人耳中。怒不可抑的她在今天发作,于是造就了现在的结果。
「……想大发雷霆的人是我才对吧。」
我紧紧闭上双眼,试着驱散让人不快的思绪。
(忘了这些吧。接下来的人生更重要呢。)
躺在硬邦邦座椅上的我,身心的疲劳都已经达到极限。车厢里依旧没有其他人的身影,只有火车规律的运作声在耳边缭绕,直到我沉入梦乡。
在古鲁瓦兹,座落于市街正中央的尼杰尔家宅邸,此刻显得格外喧嚣。不对,说得准确一点,只有宅子里的某个房间吵吵闹闹而已。
「我要把她带回来!」
「哎呀!您竟然说这种话!您果然和那个女佣……!」
昨天被妻子的魄力震慑到的尼杰尔,在过了一晚后,精神似乎恢复了不少。从一早开始,这对夫妻便持续激烈争吵。
宅子里的侍者们比平常更专心致志地埋首于工作,没有半个人有勇无谋地过去劝阻。换句话说,大家都不想介入他们俩之间的事。
「你不也会诱惑年轻士官吗!」
「这么说太过分了!我只有老爷您一人而已呀!」
从两人争吵的房间外头经过的女佣和管家,都忍不住竖耳偷听房里的对话,并一同耸肩。
「感觉还会吵个一阵子呢。」
「就是呀。」
就在侍者们匆匆离开房间外头时,尼杰尔提高分贝呼喊了一声:「总之!」
「我要把她带回来!雷文!」
听到自己被点名的管家,随即露出极其苦涩的表情。一旁的女佣则是同情地轻呼一声:「哎呀~」便丢下管家独自逃离现场。
雷文垂下头。在一个深呼吸之后,以假笑取代方才的苦涩表情,伸手敲了敲房门。
「老爷,您叫我吗?」
雷文才刚打开门,尼杰尔便随即走到他面前。
「雷文,无论如何都要把璐希尔带回来。要花多少钱、用什么手段都无所谓。」
看着尼杰尔眨也不眨的双眼,雷文察觉雇主的一时兴起已经超出了开玩笑的程度,脸上的笑容也不自觉变得僵硬。他不禁打从内心同情璐希尔这位过去的同事。
另一方面,因为尼杰尔的发言而导致怒气攀升至顶点的夫人,则是用几乎足以让人耳鸣的尖锐嗓音怒吼:
「雷文!你不需要做这种事!老爷现在脑袋不太正常!」
「你说什么!」
夫妻俩再次开始爆发激烈口角。被迫留在房里的雷文,只能默默让两人不堪的对话左耳进、右耳出,同时思考自己当初为何会来这里应征管家。
下车的车站几乎看不到半个人影。我四处张望,试着寻找介绍城镇地图的看板。总之,得先找到今天落脚的旅馆才行。这个城镇的规模很小,但应该至少有间旅馆才是。
(大家都盯着我看呢……)
虽然找到了城镇介绍看板,但我看不懂上头过于笼统的周边地图,在离开车站后,只能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大街上只有我一个人单手拎着皮箱步行,镇上的人也因此对我投以好奇的眼光。
是不是鲜少有外地人造访这里?这个小镇看起来不像观光区,所以旅客或许也很少见吧。在我开始担心来这里是个错误的选择,心情也变得沉重起来时,视野之中终于出现一块看似旅馆的招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