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要是有公务员加班,还会被媒体当成材料大书特书呢。要禁止无偿加班,国家就得先带头。上边推行超精英主义,搞掉了三百五十年的加班文化,又大举裁员,工资给高点也是应该的嘛。你要有意见,也去考特一级公务员,随便你改革。』
『但我听说姐姐考试成绩不怎样,能通过全是因为社会忠诚度够高……』
兔谭左手翻着漫画,右手向姐姐发去思念。在家时,姐妹俩鲜少松开彼此的手。
国家公务员要求的特质中,最重要的就是社会忠诚度。对共有思念像吃饭喝水的现代社会,极端思想与阳奉阴违的态度要是作为信息流出,将会带来大麻烦。人们坐在酒桌前抱怨工作的时代已经结束了。面对上访,要是有公务员敢摆出高高在上的态度,把市民当成来找茬的文盲——哪怕只是心里想想,也指不定就在哪留下了记录。这可不是巧嘴滑舌能糊弄过去的。同理,抱着『这种国家随它自生自灭』想法的家伙根本不可能通过考试,能当上警察的只有思想上倾向维持秩序的爱国者。兔谭的姐姐——虎谭能找到这份工作,比起笔试成绩,恐怕是她心思足够柔软,骗过了面试官的眼睛。至少兔谭是这么想的。
『我觉得像姐姐这样不择手段抢占先机(注5:此处为谚语,直译为「马还活着就把眼睛挖出来」)的处世方法很值得尊敬哦,真心的。』
『谁有事没事去动活着的马的眼睛。啊,不过听说有专杀跑马的妖怪,是叫什么来着?算了……你考得还挺好的,不过现在学校怎么还在用纸质考卷。明明早就能实现无纸化了。』(注6:颓马:在本州和四国地区流传的怪谈,一般被描述为一阵奇怪的风。风吹过路上,奔跑的马立刻倒地死亡。)
『啊,想起来了。姐姐,我有事要拜托你。下周六你能开车带我去京都吗?顺便当我路上的保镖。』
虎谭读过妹妹发来的所有思念:
『没问题,送你去京都,顺便带上火轮。唉,世上难得我这样为妹妹着想的姐姐了……要不干脆把这家伙送回老家吧……』
收到后半句,兔谭的脸上又笼上一层阴霾。
『只有后面那个提议恕我不能接受……那种父亲我是一刻也不想再见到了……求您饶我一命吧……』
『好古早的说法……是不是看了什么老电影?不过不用担心。』
虎谭抚摸着妹妹柔顺的头发:『我才不会把你丢到那混账身边呢,绝对不会。』
『……谢谢。』
『嗯,你就一辈子对我心怀感激吧。一码归一码,明知道我好不容易休假,还给姐姐找事做,可不太合适哦。什么时候会动这种小心思了……这些天不太平,一直没机会休息……。那几起政治家可疑身亡的事件还挂在头上……后半你就当没听见吧。』
『嘴巴不牢小心把自己弄进去了哦,我可不想去睡大街。』
『好好——让姐姐抱抱,舒缓下压力。』
虎谭把妹妹整个抱住,接着就倒在床上。兔谭也乖乖地一动不动,心知安慰姐姐也是自己的责任之一。虽是姐妹,像这样身体接触还是会有些抗拒。思念交流必要的握手,也是花了好长好长时间才勉强习惯了。姐姐却是特别的,像这样被姐姐抱着,抵抗之外,更多的却是安心,仿佛将过去的苦涩回忆通通抛在脑后。
『呀,果然兔谭是最棒的抱枕了……要是少了兔谭,姐姐都睡不着啦。』
姐妹两人从小就亲密无间,时不时就会抱在一起。结果现在少了一方谁也睡不着觉。好几次,虎谭便是这样抱住颤抖流泪的妹妹,安慰她直到进入梦乡。父亲在信息省担任勤务,作为社会人无可指摘,但绝不是一个好父亲。唯一值得称赞的,也就是偶尔做的豆汤还算好喝这种程度的事情。
『姐姐才是最舒服的抱枕,班上找不到像你这样软绵绵的枕头。』
『啊,要是妹妹不会顶嘴就更好了。』
『不可能。』
『为什么?』
『因为我是姐姐的妹妹。』
『明明没有血缘关系?』
『血脉相连的姐妹,听上去不是很恶心吗?』
虎谭也这么认为。那种不祥的关系,只是想想都教人反胃。
『兔谭,我不会让那种混账父亲再见你一眼——』
她愈发抱紧了妹妹娇小的身体。能保护怀中柔弱幼兔的,只有自己这只老虎了。
4
回到家后,火轮立刻走进了其中一位母亲——贵子的房间。
想到周六要与兔谭一同出门的约定,教她心中有些许焦躁。唯独待在贵子的房间里时,她能够迅速平静下来。
贵子房间的书架上摆满了纸书。母亲并非读过便丢,也很看重书的收藏价值。
作者几乎全是大月小夜。书名里频频有「心守党」的字眼出现,出版时间集中在五六年前。大月小夜在五年前失踪,加之同一时期,党派本部被搜出改造枪支,好几名成员遭到逮捕,心守党实质上已经停止了活动。
她随意翻过几页,尽是一些煽情得教人心痒的句子。「不前进毋宁死」、「真正的失败者是承认自己失败的人」……
自己必须变成这样吗。不是不动火轮,必须变成活动的火轮——
——否则,我就要被兔谭讨厌了。她会毫不犹豫放弃掉内向的自己。
她想变成大月小夜一般坚强的人。
只是,她不想变成大月小夜。
「不动尊菩萨,请您保佑火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