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前——
千鸟要是无敌的。
或者说二十多岁的女孩子都是无敌的。毕竟她们拥有即使两天两夜不睡觉也没问题的体力,这便是无敌了。
头脑可能也正处于人生中头脑最灵光的时期,而且无所畏惧,再加上她一边逃亡一边创业,获得了足以不受拘束地生活的财富。
而且,而且——要有一个经过漫长恋情之后才得到的爱人。那个爱人可能是全世界最强等级的佣兵,会说三、四种语言,超级认真,不用担心他会出轨,总是把她放在第一位。虽然还没有正式结婚,但已经像老夫老妻一样了。
这不叫无敌,那什么才叫无敌?
那时候她住在硅谷,她住在追捕她的公司后面的公寓里,和他一起一边用窃听器听着那些高层说找不到她的下落,一边吃着意大利面,喝红酒(虽然他不喝),甚至还能打情骂俏。
但是有一天,她突然不再无敌了。
在那一瞬间——因为月经迟了,所以她就拿以防万一而买来的验孕棒试了一下,看到了阳性的结果,从那一刻起,一切事情的优先顺序都突然改变了。
阳性。太多的事情涌了进来,反而让她的脑海一片空白。
这是好事,但同时又觉得有些麻烦。开心的她与严肃的她融合在了一起,变得乱七八糟。
她本来是有注意防护措施的,但是,嗯……只是『有注意』而已,这点是无法辩解的。就是随性地,嗯……那个,嗯……啊……果然是那一次吧,没有好好做防护措施,嗯……很惭愧,但……毕竟是年轻男女,也总会有那样的时候吧!……那时的躁动,确实无法否认,如果被问到想不想要他的孩子的话……老实说,非常想要。每次,她的身体都会心动地渴求他,他也是一样,只是觉得时机还太早而已。
但更重要的是,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公司和组织的规模都还很小,安全屋也不多,实在不能在这种充满敌人的地方怀上身孕,得考虑搬家才行。而且孩子出生后要在哪个国家抚养呢?虽然日本比较好,但安全性还不能保证,小儿预防接种之类的事情每个国家好像也都不一样,该如何是好呢?还有婴儿床和尿布之类的东西怎么办?肯定需要很多育儿用品吧?自己一点也不懂,也不知道有没有这样的专业门店
要晕晕乎乎地从厕所出来,想打电话给妇产科的时候,连他说了什么自己也记不清了。
只记得他也不知该不该高兴,露出一副非常复杂微妙的神情(后来他说那时候的心情是『就好像之前订了一件武器,终于到货了,试射了一下,发现威力太大性能太高,反而有点困惑』。简直让人听不懂)。
总之从那一刻起——就很辛苦了。
一天一天的,一年就这样转眼过去了。
最初,超声波检查的图像里(……人类?)的孩子,渐渐长大到能在肚子里踢来踢去(子宫内暴力!),从肚子里出来(好像还难产了,好辛苦),为了要奶水而大哭(即使不要奶水也会哭),差点从婴儿床上摔下来(有一次真的摔下来了),为了买毛绒玩具而大吵大闹(家里已经有三个一样的了!),求着读绘本(明明已经又累又困了,不给她读的话怎么也不肯睡),终于不那么麻烦了(变成了超可爱的爱读书的女孩子)。
但是,接着就是第二个!
没有像第一个的时候那样慌乱,这次还有余裕装模作样地说『呵呵,这也在计划之中(像大反派一样)』。
不过,就算是这样,肚子里的第二个孩子也不会因此手下留情(真的能从外面看到脚的形状的子宫内暴力!),生产虽然比较顺利(也不能算轻松),为了要奶水而大哭(第二个更厉害),从各种地方差点摔下来(视线一秒钟都不敢从他身上移开),为了买毛绒玩具而大吵大闹(家里已经有四个一样的了!),沉迷于装了幼儿向应用的手机(后来变成了平板电脑),终于也不那么麻烦了(变成了超可爱的爱玩游戏的男孩子)。
接着,自己生病了。
这种事情一点也不有趣,所以一点也不想详细说明,总之勉强保住了性命,医学进步万岁。
然后一转眼,就过了十七年。
在那一瞬间——在看到验孕棒的阳性反应而叹了口气的那一瞬间之后,她一下子变成了快要四十岁的阿姨。
……这是最近常有的感觉。
丈夫说她仍然『年轻漂亮』,但看看手背,还是能感觉到岁月的痕迹,快三十岁的时候,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连去想这种事的余裕都——
「要小姐?」
今年伊始,一家四口在一起的生活又恢复了,于是便突然想起自己的年纪。
「要?」
也许该考虑一下人生的下一个阶段了——
「小要?」
终于,要回过神来。
这里是东京都内的高级酒店。
「啊,对不起……」
她坐在三层挑高的宽敞宴会厅的一隅。
这是一场轻松的下午茶,有着柔软的沙发和大理石制的桌子,银色的茶架上摆着司康饼、法式三明治,还有小巧可爱的甜点,手边的茶杯里飘出大吉岭红茶的淡淡香气。
和她同坐一桌的是林水莲、稻叶瑞树和小野寺恭子三个人。
这是高中时代的四个朋友齐聚一堂的女子会。
前几天,她才偶然在都内的购物中心与莲重逢。和瑞树则是一直有时不时地见面,聊聊天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