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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还不清楚到底上不上小学的时候,爸爸妈妈离婚了。
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离婚,但那时我以为『是因为我』他们才离婚的。
以前生母曾问过我『妈妈和爸爸,你更喜欢谁?』。
当时我还年幼,头脑也还未成熟,我对她回答了『爸爸』。当时父亲并不在场,所以这并非是为了讨好父亲的回答,而且我当时的真实想法。
如今我仍记得生母那时的表情。
她深信不疑我会选择她。
生母的脸上充斥着惊讶和微小的绝望,那张脸让我害怕得难以忍受。
即便是现在,它仍深深地印在我的记忆之中。
因为害怕,我以为爸爸和妈妈是因为我这次的发言而离婚的。不对,那时的我还不理解离婚什么意思,只是觉得自己被亲生母亲抛弃了。从那天开始,对别人产生留恋思念这件事本身就会让我感到恐惧。
现在回想起来,我并不认为生母是个不成熟的人,不会因为这种理由就决定离婚。
生母会问我这种问题,就代表他们已经决定离婚了吧。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要是回答了『妈妈』,大概我的抚养人就是生母了。不论如何,尚且幼小的我那时还怀有着小孩子特有的妄想『世界是围着自己转的』。但即使意识到了这一点,还是恐惧着自己会对某人产生留恋思念的感情。
几年后——在小学二年级的冬天,父亲再婚了。
父亲基本上不在家,我想他是担心我才再婚的。
父亲应该是把继母看作家政妇之类的吧。
虽然不知道能不能作为证据,但我之后没有多了个妹妹弟弟,家里仍旧只有我一个孩子。尽管如此,继母对我很是温柔。或许她把照顾我、爱着我也当做工作的一部分。不,我想她一定是把我当作自己的孩子一般疼爱的,但我却做不到坦率地接受这份爱。
很遗憾,我就是这种孩子。
升上三年级后,小学分班了。
在还没有习惯继母的时候,周围的环境又发生了变化,我感到非常不安。虽然没有为交朋友而苦恼过,却感觉很难和她们亲近起来。一想到这些孩子会不会因为意外的变故,就会像生母一样抛弃我,我就很害怕。毕竟就连有着血缘关系的生母,都会那么轻易地就抛弃我。我无法相信说到底不过是陌生人的朋友之间,会有比血缘关系更为紧密的联系。所以我和班上同学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感。即使在这种别扭的姿态下也不会遭到孤立,我觉得我也算是个精明的孩子。
不管我有多会耍小聪明,内心还是会感到空虚的吧。
——所以才会疯了似的捡起了我本讨厌的猫。
那天不是我值日打扫,上完课的同时我也迅速离开教室了。我并没有打算玩那种比谁先回到家的无聊游戏,但可能是我放学的时间太早了些,其他人都还在走廊上聊得正开心。
尽管如此,还是有同级生走在我前面。
……真古田静流。
她总是一脸阴沉,刘海遮住了她近半张脸,看不清她的表情。于是大家在背地里把她叫作幽灵,不过她本人并不知道这件事。
……她家是在这边的吗?
我并不清楚班上同学的家都在什么地方,但上下学的时候经常碰到,所以多少还是知道大致方向的。我家所在的区域住着很多比我大一圈的哥哥姐姐,几乎没有和我差不多大的孩子。
静流盯着自己的脚尖,拖着蹒跚的脚步走着。她的背影太过凄凉,如果没有那红色双肩包的话,恐怕真的会被当成幽灵吧。
换作是平常的我,可能会快步从她身边经过,径直往家里去。
然而她那缓慢的脚步也确实勾起了我的兴趣。
我决定在跟在后边看看她究竟打算去哪。小学生的上下学路程不长,走了大概五分钟,就看到我家了。正当我烦恼着到底是要顺势就这样回家,还是继续跟着她的时候,不知为何她在我家门前停住了脚步。
……到我家来有什么事吗?
我在一旁看着她,脑海中浮出这个疑问,随后她就转过身背对着我家,朝着我家对面的空地走去。她到底要干什么?当我正纳闷的时候,她拨开草丛往里面走了。
像幽灵一样、被班里同学厌恶的女孩子走进一片空地。
这光景足以刺激我心中已经枯萎的好奇心。
那一头会有什么呢?我不由自主地发挥着想象力。
平时的话我绝对不会进到这种空地中的。但在被这片高高的草丛所阻隔的那一侧,会不会存在着一个我所不知晓的特别的世界呢。于是我朝眼前的草丛伸出手去,拨开它,开始追随者静流的背影。
……不会真的是幽灵吧?
又或者是在那一侧的是奇幻的异世界之类的。
脑海中一直在想着这些荒唐无稽的事情,而转眼间我已经身处草丛的尽头了。
扒开眼前直立的杂草,一片开阔的空间映入我的眼帘。
在那里的,只是两只小小的弃猫。
被母亲舍弃的猫,和被朋友抛弃的猫。
我那所想象的荒唐景象并不存在,在草丛那一侧的就只是如此寂寥的光景。
看着这两只小猫,胸口涌现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