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即使穿男装,席修说仔细看还是看得出真正的性别。不过应该比穿娼妓的和服更难分辨吧。抵达中途的小屋,萨莉在狭窄的房间内隔着窗户仰望月亮。今晚即将过满月时分,月亮的白光在无云的夜晚洒落四周,显得格外清澈。
前往王城的共乘马车都会在道路中途过夜。绝大多数马车会让乘客在路旁的广场就地挤一挤,不过席修挑选的马车与住宿用的小屋有签约,让萨莉免于人生中第一次露宿街头。
她从宽松的袖口下方取出银色手镯。
「席修他不要紧吧。」
如今自己身上这只手镯,是母亲离家时留下的。从小就配戴的手镯已经交给了席修。那是逃出月白的关键,放在他身上应该可以在紧要时刻发挥作用。
可是戴着手镯的席修是否平安无事,这一点便无从得知。萨莉仔细思索难以消化的不安。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让席修在原因不明的诡异情况中独处,实在很可怕。
但是目前只能交给他。要是留在城里,一不小心遭到控制时,自己会成为最棘手的敌人。如果萨莉失去理智,不只艾丽黛会完蛋,整个国家都可能毁灭。
即使并非本意,萨莉在聂磊面前依然对他言听计从。简直像摸小孩的头,强迫听话一样,让小孩甘愿服从聂磊。
尝过一次的萨莉,依然不明白什么样的力量有这种本事。既然连托马都遭到操纵,总觉得与精神强韧与否无关。
比方说月白的娼妓与下女们通通遭到洗脑。可是来到月白的恩客却没有,究竟为何会产生这种差别?萨莉回到简陋的床铺,然后屈膝躺下。
「为什么席修没事呢……」
一开始单纯以为席修与聂磊接触的次数不多。可是连只见过聂磊一次的恩客,都对他陶醉不已。另外有最近天天来月白,与聂磊聊过好几次的旅客,但他丝毫不受影响。
萨莉思考其中的差别──然后归纳出一个假设。
「难道艾丽黛的人比较容易受影响……?」
自己是艾丽黛的巫女,而托马不仅是亲人,还是勒迪家下届当家;另外包括正统月白的娼妓,以及长年光顾的恩客们。萨莉身边受到聂磊影响的人,全都接近艾丽黛的本质。他们都知道,并且重视艾丽黛的精神──如果这样的人比较容易受影响。
「该不会……去找米蒂利多斯是错误的决定?」
脸色发青的萨莉起身。原以为他们不抛头露面,应该不会中招。但如果刚才的假设属实,那么米蒂利多斯反而受到洗脑最严重。要是无意中让席修进一步陷入险境,自己就不该独自前往王城避难。
从床铺一跃而起的萨莉,走向房门口。
可是只差一步就抵达时,房门突然从外侧开启。一个脏兮兮的男子站在门外,手持粗糙的匕首。见到放下头发的萨莉,男子咧嘴贼笑。
「果然是女人,我没猜错。」
「……你要做什么?」
虽然萨莉开口询问,不过答案大概猜得到。他的目标是自己,或是身上的财物。原本上锁的房门竟然轻易被打开,此人多半是惯犯。
萨莉将手伸进衣领,抽出夹在缠胸白布的护身短剑。现在是满月时期,胡乱使用咒语可能会害死人。当然这是最后手段,不过能以普通方法赶走不速之客即可。萨莉双手握住短剑,伸向身体前方。
「请你出去。我没有任何财物,也无暇在此引发纠纷。」
「别这么冷淡嘛。武器放下来,免得受伤。」
「会受伤的人是你,掂掂自己的斤两吧。」
──萨莉屏住气息。
湛蓝的眼眸就像月亮一样发光。
超越人类的萨莉在寂静中缓缓抬头,鲜红的嘴唇浅浅地微笑。
即使男子再无知,应该也发现萨莉的异样。他原本贼笑的表情顿时僵住。
「你是什么人……怪物吗?」
「──哪来的瘪三,竟敢称呼我们的公主是怪物?」
男子身后突然传出声音。连转头都来不及,他便瘫软倒地。
青年一脚踹向躺在地上的男子,然后视线冰冷无比地望向萨莉。
「您怎么打扮成这样……」
「瓦司,你怎么会在这里?」
见到一脸吃惊的萨莉放下手中的短剑,表哥瓦司顿时一副臭脸。
「今天御前巫女突然向威立洛希亚家下达指示,建议我来这里迎接您。即使不情愿,但是御前巫女的预知能力十分准确,我才会来此地。」
「……不好意思。」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拜托您别胡乱行动,以免让国王有可乘之机。」
萨莉假装略为低头,窥视瓦司的表情。因为担心连他都受到洗脑。
三句话不离挖苦自己的瓦司,乍看之下与平时无异,可是托马与伊希雅同样看起来正常。应该说完全相同,只是思想出现扭曲。即使瓦司貌似没变,曾经目睹异状的萨莉依然不敢掉以轻心。
佩带细刺剑的瓦司见到萨莉默不作声,露出讶异的眼神。
「怎么了,难道您在构思借口吗?希望您老实说明原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