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尔雅玛利亚,学院内的修炼场。
此处摆放着木制假人及轻便的魔术辅助器具,很少有人乐意来。
这倒也很正常,毕竟来这所学院就读的人要么出身显赫,要么腰缠万贯。他们大多数人所追求的并非魔术或剑术,而是“学院毕业生”这层身份,以及与上流阶级建立联系,因此几乎无人会在剑或魔术的训练上努力。
经常来此的仅有一位渴望魔术才能的少女和另外一人。
赫尔特・斯坦勒轻闭双眼,擦拭着反射阳光、流转着白色光辉的双刃剑上的些许污渍。
──嗤啦。
那是令人屏息的一剑。白芒划破阳光,在那一瞬间,静止的空间仿佛被断裂。周围爆发起一阵风,于那剑势面前惊恐地作鸟兽散,待到剑止才再度回归原本的空气流动之中。
赫尔特微微皱眉,轻轻咬牙,感到有些沮丧,觉得自己今日状态不佳。
在旁人看来,从一剑中无疑能感受到异禀之天赋,毫无可指摘之处。然而,那份状态失常无法瞒过自己。无论如何巧妙地欺骗和掩盖,自己都会轻而易举地将其识破。赫尔特这人更是不会忽视那一点。
方才那一剑中存在些许瑕疵。身体状态良好,那么问题可能出在精神上。
赫尔特认为,扰乱着他心神的很有可能就是那名男子吧。从刚才开始,与那人有关的疑惑、思考就一直徘徊于他的脑海之中。他将剑收入鞘中,金发随之摆动。
“你怎么焦眉苦脸的呀?小赫尔特。”
正当他即将开始新一轮的思考时,忽然有道人影扑向他背后,不过是以一种恶作剧般的方式揽上他的肩膀。
“……叔父,好久不见了呢。您居然会来学院,还真是罕见。”赫尔特仿佛无事发生过般,转身回头向来者打招呼。
对方扭了扭脖子,好似在说他真是个不讨喜的小家伙般。
“我是来看你小子的啦。否则谁会愿意来这种地方?就学的全都是些目光短浅、愚昧无知之辈。”
听到他这句直言不讳的话语,赫尔特不禁苦笑以返。
巴金汉・斯坦勒──赫尔特的叔父,一个被周围的人评价为“只懂得胡闹,沉溺于美酒”的人。他早早便退出了斯坦勒家族继承权争夺战,曾一度如游手好闲之人般过着放荡的生活,但现在家族看中他的社交能力及广博的人脉,让他参与家族中的外交事务。
他这人虽有些令人捉摸不透,态度超然,不过对其独特气质抱有好感者要多过批判他吊儿郎当之人。
实际上,赫尔特并不讨厌巴金汉。尽管他总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态度,然而他为人体贴,且重情重义。也能理解他为何会有那么多的仰慕者。
“叔父,我想向您请教一个愚笨的问题。一个人能怀揣着真正的恶意做出真善之举吗?”
因此每当心中有事需要找人商量时,比起为人严格且难以接近的父亲,赫尔特更多地是找这位叔父。
从今晨起,不对,准确来说是从逃离了那座地下神殿起,就有一条蛇盘作一团,始终盘踞于他脑海之中。赫尔特非常了解那条蛇的真实身份──身着绿衣的冒险者、为人既不阴险亦不正义之人路易斯。
巴金汉或许是料到了赫尔特会有事找他商量,在修炼场里的凳子上坐下,将手撑在脸上,然后也没怎么思考就回答他:“当然可以做到啊!那就是人类。心里总是会生出矛盾,在解开后再次萌生。那不就是所谓的人性吗?赫尔特。”
听到他那句无比笃定的话语,赫尔特有些错愕,咬了咬嘴唇。
真是如此不成?那人的确就像其体现者。赫尔特摸了摸被咬着的嘴唇,眯起双眼。
那人向霏莱朵提出过分的条件,做出称得上保全自身的行径,之后又为保护霏莱朵而自投火焰之中,做出称得上自我牺牲的行为。阴险与善良并存。对其自相矛盾的行为,赫尔特感到实在费解。
若将保全自身放于首位,则无需牺牲自我救助霏莱朵。若将自我牺牲放于首位,则无需向霏莱朵提出过分的条件。
想不明白。赫尔特完全无法理解路易斯这人。
“就我看来呢,赫尔特,你远比其他人更让人难以理解,总觉得你身上毫无人情味儿。人类会懊恼、倾泻情绪、愚蠢地迷失方向,最终还会做出与至今的人生截然相反的判断。可再来看看你,总是讲些正义啊善意啊的,跟个死心眼一样。简直让人忍不住想笑。”巴金汉看上去莫名愉快地咧嘴一笑,表示赫尔特现在变得会烦恼起事情来了属于一件好事。
烦恼。听到叔父这么一说,赫尔特想起自己或许很少像现在这般如此烦恼过一件事。一直以来,他都将大部分事情分类为善意或恶意,且从未对此做法心生过怀疑,觉得如此即可。
然而,那个男人却无法如此简单地进行分类。
“没错,人类只有在烦恼中才能成长。为了让人类烦恼,神明才创造了我们。来吧,为神明献上祝福!感谢您让我们诞生于这个恶意的坩埚之中!让我们无止境地去烦恼!啊,真是万分感谢您!”
“……叔父,您又说那种话。您这样就算被指认为异端,那也是您咎由自取哦。”
那些话就好似异端者一般。尽管看上去像是同往常一样在胡闹,然而其语气及眼神都在表明他是认真的。
巴金汉这名男子的话究竟哪些属于玩笑话,哪些属于真心话,肯定就连他妻子也难以区分出来吧。
但也正因如此,他确实有适合从事外交的一面……
“玩笑啦,我开玩笑的啦。好了,赫尔特,你叔父我呢接下来得去一趟伽莱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