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瞧我这样,在那些偏僻的酒馆里,我凭借着相当的水准,还被人称作过罗密欧呢。”
这句话在卡莉雅・帕德尼柯听来充满了讽刺。太过做作,或者说太过夸张。她不由得睁大了银眸,不知所措地注视着站在窗框上的路易斯。
“你是如何来到这儿的……不,不对。你为何会来这儿?”
卡莉雅・帕德尼柯的动摇显而易见,瞪大的银眸表明其思维无法正常运转。她那不论何时都很灵巧的指尖似迷茫般颤抖着,尽管如此还是慢慢打开了窗户的锁。
“不论怎样,既然有被幽禁的公主,那么前来营救不正是罗密欧的职责所在吗?虽然这次的也许是被幽禁的骑士。”路易斯拂去沾在身上的枝叶,理所当然般地说出这话,慢慢向她伸出手。
卡莉雅・帕德尼柯即使面对猛兽也不会害怕,然而此时她的身躯却颤了颤。她故意露出既惊讶又不屑的表情,竖起眉头,缓缓摇了摇头:“你错了,我并未被幽禁,完全是自愿待在此处的。”
这显然是句假话,是句不折不扣、彻头彻尾的谎言。卡莉雅・帕德尼柯边在心中向神明忏悔,边说出这话,不禁别开了视线。
是啊,这是谎言。肯定是谎言。可为何心里却会想要牵起那只手呢?又为何会想要对他说“天涯海角,尽管试着带我走吧”呢?于此牵起那只手,就是对父亲不忠,意味着背信弃义,违背自己当时许下的诺言───留他一命,自己今后一切都按父亲的意愿行事。无论是以卡莉雅・帕德尼柯的自尊、道德观还是人生观,都无法将那个污点彻底抹除。
“而且,我根本不想得到你这种寒酸男人的帮助。回去。想回哪儿就回哪去。”她态度恶劣地说。
“……还真是一位有够任性的大小姐啊。”路易斯则是耸了耸肩回复道,那副态度就像在哄一只心情不佳的猫。
卡莉雅・帕德尼柯不喜欢他这种态度。一头银发轻轻摇晃。回忆起来,她打从一开始就看不惯这名男子。他说别人任性,可他自己又是如何?擅自对别人的战斗指手画脚,又擅自站出来庇护别人,现在又厚颜无耻地说要救人。啊,这是何等任性的一名男子。
“到底是谁更任性啊,路易斯。你当时在堡垒里的任性行为也很是让我头疼。”卡莉雅・帕德尼柯自然而然地吐露出毫不遮掩刻薄的话语,就像是在胡乱迁怒于人,不过同时又像是在怄气。
“那当然是你更任性啦,卡莉雅・帕德尼柯。擅自救我一命,擅自退出骑士团,还擅自跑到这种地方来。你不任性谁任性。”
他那单方面将过错都归咎于他人的说法,令卡莉雅・帕德尼柯气得浑身发抖。就在她正准备发怒的瞬间,她那纤细白皙的手指被一只粗糙的手紧紧握住。那触感使得她将本要带着怒意说出的话语又全都不由自主地顺着喉咙咽了回去。
再怎么落魄,她也属于骑士阶级。上流阶级的人当中,无一人的手像他这般。即便是在骑士团中,众人手上虽有值得骑士骄傲的训练痕迹,也无一人的手如此粗糙。他的手上处处都留有似擦伤磨损过的痕迹,几乎毫无柔软可言,反而有些刺刺的,碰上去甚至会让人有种轻微的不适感。与其说这是一只很有男子汉风格的手,不如说这是一只为了生存而饱经风霜的手,碰着并不舒服。他握手的动作也粗鲁得好似野兽。她还是第一次握住这样的手,也是第一次被这样的手握住。
但是──她从未在被人握住手后感到过如此情绪高昂。
不知不觉中,卡莉雅・帕德尼柯反握住了那只手,白皙的脸颊上微微泛起红晕。这并非刻意做出的行为,而是无意的。因此,她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这并非她自己的意愿,而是反射行为。
“──所以我也要任性妄为,将你从这座府邸里强行掳走,嗯。你和巴贝利齐・帕德尼柯之间的约定关我屁事。毕竟我就是一只阴沟老鼠。”
路易斯抛去一直勉强自己对卡莉雅・帕德尼柯使用的恭谨语气,用力拉住她的手臂。近距离看去,他的眼瞳中似乎闪烁着黯淡的光芒。
“是、么……哼。随你的便吧,你这任性妄为的家伙。不过,竟敢来强行掳走我,你还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呢,嗯?”
“是啊,毕竟这条命是某个任性妄为的人给的。那么,呃……您若珍惜小命,能否请您赶紧随我乘上外面马车,公主殿下?哦不,是骑士小姐才对?”
这段恶棍台词大概是他即兴编出的吧,实在过于滑稽,令卡莉雅・帕德尼柯不禁莞尔。
“我哪是什么公主或骑士。我是卡莉雅,有名无姓的卡莉雅──路易斯,你是仅属于卡莉雅的搭档吗?”
既然被人自帕德尼柯家强行掳走,那么这样一定很适合自己……曾经的卡莉雅・帕德尼柯,现是有名无姓之人的卡莉雅眯起双眼,对此感到很是满意。
“……嗯,那是当然。”路易斯似犹豫般停顿了一会儿,如同斟酌用词般缓缓开口小声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