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贝利齐・帕德尼柯,既是现任帕德尼柯家族的家主,也是卡莉雅・帕德尼柯的生父。
我在过去也多少听说过他的事迹。
自从落魄至骑士阶级以来,帕德尼柯家族就开始注重武道,但据说他却是该家族中的一个罕见例子,在艺术与政治上都具备深厚的造诣。
可看到他右眼上那道纵向战痕,以及那张感觉能让哭泣的孩子哭得更厉害的面庞,我心中不禁涌现出疑惑,怀疑起那条情报的真实性。若有人告诉我,他视战斗于最前线为生存意义,我反而会更容易相信。那身胸前绣有科里登堡总督标记、剑及鹰的服饰与他格外相称。
巴贝利齐・帕德尼柯漫不经心地指着我,问:「卡莉雅,此人是你的随从?」
“回父亲──失礼了,回阁下,是的。虽非正式随从,但也相差不多。”
这家伙方才是不是轻描淡写地说出一件非常荒唐的事。
我不禁瞪大了眼睛,死盯着地面上的石砖,非常想立刻插嘴纠正她。不管怎么看,应该都从未发生过像我成为了卡莉雅・帕德尼柯的随从这等大事件。
然而,我现在莫说是出声发言,就连起身,说不定连抬头都是不被容许的。一介庶民若敢在身为骑士阶级的家主面前做出那类行为,那么对方肯定会很乐意帮我人头落地吧。其中不涉及任何情或利,就类似于一种明确上下关系的习俗,从贵族社会、骑士社会,乃至庶民社会都共同遵循该规则。
巴贝利齐・帕德尼柯深深地大叹口气,对我们,准确来讲,是对卡莉雅・帕德尼柯说:“还真是捡了个肮脏邋遢的随从。倒也确实挺像是你会选的。”
这话是何意?他突然抛来的这句话令我疑惑不解。这是在指卡莉雅・帕德尼柯性格独特古怪吗?若是如此,那确实说得无可否认。可若稍微换个角度──他那话也能理解成是对她的侮蔑。
他的语气也不像是一名父亲对女儿用的语气,听起来非常低沉且不含一丝感情。
“恕我冒昧一言──尽管您刚才说他肮脏邋遢,但这封传令信能安全送达,也有他一份功劳。他并非一无是处。”说着,卡莉雅・帕德尼柯稍稍动了下身体,从怀里取出信函。尽管有些皱巴巴的,但多亏了她之前的整理,外表看起来还算过得去。
如此一来,这次活儿就算是结束了吧?老实说,我松了口气。我不着痕迹地轻吐出口气,稍微抬起眼睛,看向巴贝利齐接过信函的手。
接下来只需接受例行赞扬或一句慰劳话语即可──正当我这么想时,巴贝利齐突然“刺啦”一声,用他那双大手将刚递上去的、沾有少许红色果汁痕迹的传令信给撕毁了。
“──父亲?!您、您在做什么!”
“蠢货。经由公会发布的工作,怎么可能真会让人送传令信。理解能力真差……这份信件是伪造的。我还以为你能看出来。”巴贝利齐摆出一副似乎非常失望,反而会让人猜疑起他是不是刻意添入了嘲讽奚落之色的态度,继续说,“你明明是我女儿,却从以前起就完全不懂得这类算计。瞧你这副模样,定然也不明白此番任务为何会交由你来做吧。”
“……那么,这不是骑士团的命令,而是……阁下您的意思?”
卡莉雅・帕德尼柯低下头,声音微微发颤,忍受着父亲冷淡的话语。她试图保持镇定,但从她的后背能清晰到可悲地看出她内心的动摇。
而她那句话的言外之意是在问:为何?
“你自己应该心知肚明。打破公会禁令,擅闯巨木森林这事可别说你忘了。真是个蠢女儿。你以为我,不,帕德尼柯家因此事奔走了多少趟。但愿此次一事能成为一剂良药,让你懂得自重,卡莉雅・帕德尼柯。”
心脏剧烈地跳动。血液循环至手脚末梢的感觉清晰得不可思议。
“良药……阁下,您这话的意思是,您早就知晓路上会有贼人袭击……是吗?”
巴贝利齐并未回答。不,那份沉黙本身就是回答。
他是知晓情况的。他理应早有料到会发生这种事。遇袭地点就在这座堡垒附近。身为堡垒的总督,他对周边的治安应该了如指掌。
那么,他理应早有料到自己女儿在来时的途中可能会遭遇贼人的袭击,一个不慎还会丧命。我感到一阵寒意直窜背脊,就像是有人在用短剑等锐利的刃物捅入我的骨髓,将其剜出一般。
“……卡莉雅,我将丑话同你说在前头。不许再做出有辱家名的事。每当你鲁莽行事,家族就会遭受波及。给我听好。不要让我将同样的话说出第二遍,停止你那种丢人现眼的行为。你只需乖乖听我的话即可,明白?”巴贝利齐最后小声嘟囔了一句:“我早知道你这女儿不成器,可不成想竟会不成器到这般程度。”并转身离开。那副模样仿佛在说不必再继续谈下去了。
卡莉雅・帕德尼柯突然抬头。她乍一看像是极其保持着冷静,这可能是因为她内心刚强,然而这实则只是表面的假象。
她的后背在发抖,身体僵硬,面色苍白。
但即便如此,她也必须保证姿势端正。在上位者面前,下位者不许抬头,不许主动出声,起身更是不可能得到容许。没错,在他离开之前,我们只能一直跪着。本应冰冷的石板地让人感觉异常炙热。
真是不可思议。此刻我视野清明,思维清晰,二者皆到了难以置信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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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这样也是理所当然啊。
卡莉雅・帕德尼柯跪在石板地上,心中小声自语。她非常清楚无论自己怎么想,如何挣扎,对父亲来说都只是碍眼之物。自己从小就不同于其他乖巧温顺的姐妹,喜好舞刀弄剑,在父亲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