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胜子站在四名少年的面前,开始说道。
“……如我刚才所说,滑铁卢战役是很动人的故事。——西元一八〇九年七月,拿破仑率领的法国军队,和奥地利与俄罗斯联军在多瑙河边交战。这场战役牵系着三个国家的命运,当然是轰轰烈烈的一仗。即使拿破仑很强,遇上两国联军,也无法轻易取胜。
“尤其俄罗斯还有着名的游骑兵,他们曾经数次到拿破仑军营附近袭击,几百名骑兵团结一气,踏破法国军队前线,如同海啸一般席卷而来。拿破仑的亲卫队——也就是近卫兵——拼死奋战,终于击退那批游骑兵;可是才刚击退他们,又有新的游骑兵视死如归地踏过同袍的尸体,袭击而来。就连号称天下无敌的拿破仑亲卫队也数度告急。”胜子歇了一口气,看到大家专注地听她讲故事,又继续往下说。
“当时拿破仑站在可以俯瞰战场的小高丘上,关注战争情势。游骑兵当然瞄准这儿袭击过来。因此,在拿破仑身边的参谋们全都忐忑不安。
“‘陛下,请您暂时离开这儿。’
“参谋数次建议拿破仑,然而拿破仑却不肯离开。不管旁人再怎么劝说,他也不肯躲到安全的地方。——你们知道为什么拿破仑不肯离开吗?”
胜子双手插腰,两脚一蹬,等他们四个人回答。可是他们四人都露出不知该怎么回答的表情,抬头看着胜子。胜子摇了摇头,拨开垂到脸上的头发,又继续热烈地说道。
“如果拿破仑只是指挥战场上的军队,应该可以躲到更安全的地方,所以他并不是为了指挥军队才留在山丘上。绝对不是为了这个原因。拿破仑是为了看敌军的游骑兵——他看敌军的游骑兵看得出神了。
“‘多么骁勇善战!多么骁勇善战!’拿破仑忍不住赞叹,看着游骑兵锲而不舍、屡败屡战地往自己的大本营攻过来。他看得入迷,忘了自己处境危险……实在很了不起。”
胜子双眼炯炯发亮,脸颊也兴奋得红了起来。
“我觉得他真的很了不起。——你们想想看,他们在打仗,打输了会危及性命。他们和敌方只能拼个你死我活,连命都豁出去了。在这种情况下,他还能称赞敌军——看骁勇善战的敌军看得出神,实在了不起,真是男子汉。”
胜子兴奋地移开眼神,着迷地眺望远方。小哥白尼觉得胜子姊姊真美。
“最后到底是哪一边获胜?应该是拿破仑吧?”水谷说。
“速夫,你根本没听懂我的意思。”
胜子故意夸张地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当然是拿破仑赢了。经过两天激烈的战斗,拿破仑终于击溃敌军。不过,胜负不是重点。”
“打仗怎么能输。”
“你还不懂重点。——不论输或裸,英雄就是英雄。不,即使输了却令人感到伟大的人才是真英雄。速夫,亏你是个男孩子,怎么不懂这个道理。”
胜子假装难过地皱着眉,歪了歪头。她的西瓜皮发型又乱了,头发垂到脸上。然后,胜子好像在思考什么严肃的事,两手插在裤子口袋,在四个男孩面前安静地来回踱步。浦川和北见已经完全被镇住,目瞪口呆地看着胜子。小哥白尼和水谷互看了一眼。
“姊姊觉得自己就是拿破仑。”
水谷小声地说。小哥白尼瞪大了眼。
“既然是战争,当然没有人想输。”
胜子边走边说。
“而且每个人都知道生命可贵,也都不想受伤。虽然我还没亲眼见过战争,不过,实际上了战场,应该会觉得非常可怕。任何人第一次上战场,一定会吓得浑身发抖。可是——
“可是,人心里若有英雄精神在燃烧,就能忘记战场的可怕。内心浮现的勇气能让人超越一切痛苦,甚至不惜牺牲宝贵的生命。我认为这是最了不起的事,因为人能超越人的境界——”
“嗯——”
北见深感佩服。
“而且,不只是不惜牺牲宝贵的生命。如果只是不怕死,就连那些不顾后果、不要命的暴徒也做得到。逞强、像疯子似的、拿生命开玩笑的人根本没什么了不起。那些人顶多只是和野狗一样。可是,如果一个人不逞强、不发狂、还愿意牺牲生命——我觉得这真的很了不起。”
“嗯。”
北见又附和了一次。旁边的浦川好像还听不懂,可是依然认真地看着胜子。这是浦川第一次看到这种女孩子。
“人在某些情况下,可以勇敢撑过一切恐惧和痛苦。只要想到这一点,我就有种难以形容的感觉。自己主动投向痛苦、艰苦,并且因为撑过痛苦而感到喜悦,你们不觉得这实在令人佩服吗?痛苦越强大,撑过痛苦之后越感到喜悦,所以就连死也不怕。我认为这就是英雄精神。
“我越想越觉得——贯彻英雄精神而死,比起浑浑噩噩度日更了不起,了不起多了。即使输了,只要贯彻英雄精神,就不算输。即使赢了,如果没有英雄精神,就不算真正赢。”
胜子止住脚步,情绪激昂地说道。
“我想体会生死交关的痛苦,尝尝这种英雄精神,就算一辈子只有一次机会也好!这有多棒啊——拿破仑很了不起,因为他终其一生都在贯彻英雄精神,就像是英雄精神的象征。所以他佩服敌军骁勇善战,看得都出神了。我认为他真的是男子汉。
“对吧,小哥白尼!”
胜子突然叫了小哥白尼。她拿起书桌上的小明信片架,让小哥白尼看明信片,并继续说道。
“小哥白尼,你觉得这张画怎么样?”明信片上的图描绘拿破仑率领大军在广大原野行进。画面上半是冬季黑暗无垠的天空。在看不见半根草的荒凉原野上,积着薄薄一层雪。大批大炮车压过融雪,在结冻的道路刻画出深沟般的车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