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川也有很多伯父伯母之类的亲戚还住在那儿。小哥白尼觉得,浦川家的店名是相模屋,故乡却在山形县,实在奇怪(译注:因为“相模”是地名,位于神奈川县)。浦川说明,那是因为他爸爸独立开了这家店的时候,直接沿用以前工作地点的店名。
爸爸去办事,其实是去筹钱。浦川也不知道要筹几百圆或几十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爸爸需要这笔钱,总之,爸爸现在急需用钱,所以特别赶到积雪已深的山形县乡下老家,找伯父们商量。回程延后,一定是因为筹不到钱。浦川只知道这么多,就因为他除此之外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心里更觉得不安。浦川说着说着,脸上不时闪过在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犹如大人般的阴霾。
“不过,请你不要告诉别人。我妈妈也以为我不知道。”
浦川小声地说。
“爸爸出发的前一晚,我半夜醒过来,刚好听到爸妈在讨论这件事。”
小哥白尼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安慰浦川,心中有着说不上来的沉重。从小到大,他不曾有过这种喘不过气的感觉。即使他同情浦川,也没办法做什么。想到浦川这么烦恼,小哥白尼也无法随便说些什么。他静静地凝视暖炉里的炭火。玻璃窗震得喀喀作响,远处不停呢喃的风声在窗外回荡。
“绝对不要告诉其他人。”
过了一会儿,浦川又这么说。
“嗯,我不会说的。”
小哥白尼如释重负地答应浦川。如果这个回答能令浦川放心,小哥白尼心里也会好过一点。他不自觉地加重语气。
“我不会说的,绝对不会说。我们可以打勾勾。”
小哥白尼伸出手,举起小指。只要能让浦川开心,他很乐意承诺任何事。
浦川因冻伤而红肿的小指和小哥白尼的小指勾在一起。两人用力勾住对方的小指。在那一瞬间,小哥白尼和浦川都露出认真的表情。尤其是浦川,他忍住手指冻伤的痛,紧闭嘴唇;松开小指之后,两人不自觉地微笑对望。
浦川的脸上洋溢着对小哥白尼的信任。
就在这时候,从隔壁对面的房间传来虚弱无力的咳嗽声。
“对了,我得去看看阿吉……”
浦川小声呢喃。
“阿吉就是店里的伙计,最近感冒了。我去看看他,马上回来。”
浦川说完,正要站起来,房间的拉门突然开了,有个大约六岁的小男孩出现在眼前。站在他身后的女孩看来差不多是小学五、六年级的年纪,毕恭毕敬地端着托盘,盘里有点心和茶。小男孩身穿毛线外套和毛线裤,圆圆的脸蛋看来和浦川一模一样,小小的眼睛仿佛脸上的两道裂缝。他的脸颊、双手、外套都脏得吓人。小女孩背上绑着小婴孩,她也穿毛线洋装。
小男孩直愣愣地站在那儿,上下打量着小哥白尼。小女孩毕恭毕敬地端着托盘,静静地走进房间。
她一定在想,要好好展现自己在学校学的奉茶礼仪,所以表情正经八百,一步一步愼重地走来,看来就像学生代表上台领奖似的。她来到小哥白尼面前,跪在地上,鞠了躬,端出托盘,又鞠躬示意。托盘上的点心盘里放着鲷鱼烧,热腾腾地冒烟。
“你妹妹?”
小哥白尼问浦川。
“嗯,另一个是我弟弟。”
浦川的妹妹起身,正步往右转,正要静静地往外走;她突然停下脚步看了看弟弟:“小文,你在做什么?”
她对弟弟喊。
“讨厌,真没规矩,快过来。”
小男孩不知何时已经进了房间,直愣愣地站着,一直盯着鲷鱼烧看。他好像听不到姊姊说话似的。
“快过来,真是不听话。”
小女孩伸手拉弟弟的手,小文却把姊姊的手甩开,又贼头贼脑地盯着鲷鱼烧看。小哥白尼拿了点心盘上的鲷鱼烧给小男孩。小男孩偷瞄小哥白尼的脸,静静地拿了鲷鱼烧,马上放进嘴里。姊姊已经生气了。
“你真不乖,不懂礼貌,我要告诉妈妈。”
她一说完,又抓起小文的手,用力地拉到房间外面。小文塞了满嘴的鲷鱼烧,就被姊姊拉走了。
“我妹妹是班长,成绩比我好。”
浦川说。
他们两人吃了鲷鱼烧。这是小哥白尼第一次吃鲷鱼烧,因为妈妈从不让他吃粗糙的点心。妈妈总说吃那些东西会吃坏肚子,所以小哥白尼自己也不会想吃。不过,今天可能刚好肚子饿,实际吃吃看,发现鲷鱼烧还真是好吃。
——咳、咳!
外面又传来虚弱无力的咳嗽声。
“对了,你刚才不是说要去看看阿吉吗……”
浦川把吃了一半的鲷鱼烧放进托盘,对小哥白尼说声抱歉,走出房间。
浦川离开之后不久,小哥白尼就听到有人在病人休息的房间谈话的声音。
“……吧。没关系。”
他先听到浦川的声音。可惜听不到对方说的话,所以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没关系。
“……没关系,你先睡觉。我……”
浦川好像一直要说服病人。后来,小哥白尼听到浦川推开拉门,开始在走廊角落叮叮咚咚地敲打了起来。小哥白尼站了起来,拉开自己所在的房间的纸门,偷偷看了有声音的地方。
——浦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