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此时,从远处传来了平时听不到的声音。沉闷又厚重的声音,带着些许的达观和悲伤。
那是除夕的钟声。
茜看着手表说。
「到零点了。」
「……说来今天是除夕夜呢。」
完全忘记了。在家中过年的双亲的脸庞忽然浮现在脑海中。
父亲自称是完全放任主义,但背地里从学业成绩到上课态度都事无巨细地收集情报,装作不经意地在饭桌上提出建言。而母亲则是一边嘴上抱怨,一边满足女儿的请求。在大吵一架之后的第二天早上又能有说有笑地送她去学校。现在那两人正孤独地围着饭桌。他们会怎么看待从警察那里逃走,连年都不回家过的女儿呢。
不只是自己。由纪和香苗也处于离家出走的状态。而且她们似乎已经离家出走快一个月了。茜虽然没有提及自己的家庭情况,但她应当也拥有可以一同迎接新年瞬间的家人。我们和毒品扯上关系,和地下贩卖组织扯上关系,和警察扯上关系,最终落到了这步田地。忍耐深夜的寒冷,聚集在老旧的公园,一言不发地等待前往战场的伙伴归来。
恐怕,自己一辈子都忘不掉2002年12月31日的除夕夜吧。从今往后每逢跨年之时,都会不断地回想起这天。但愿,回忆里是洋溢着喜悦与骄傲的笑脸。希望那是一份和朋友紧紧相拥谈笑的回忆。神啊,求你了……
钟声悠久地回响在新年伊始的夜空中。余韵从天而降,渗进了听众们的肌肤。
忽然,一阵打乱寂静的车辆引擎声渐渐靠近。是一台脚踏车。
众人条件反射地一同将目光聚集在入口。因为品尝过无数次的失望,每道目光都没抱多大期待。即使如此失落感也没有丝毫淡化。四人仿佛觉得自己是在为了重复这份失落才将目光转过去的。
但是,这辆脚踏车停下了。
车灯在公园的入口前停下了。引擎声也随之迅速消失。
没人能立刻反应过来这意味着什么。最开始,她们对这与众不同的展开,只是稍稍觉得有些惊讶。随后,她们马上一起站了起来,由纪还差点从攀爬架上摔下来。
脚步声缓缓靠近。全员热烈地注视着那个方向。
门口出现了一只浑身湿透的高大人影。
那人身上啪嗒啪嗒地滴着水,双手插在湿哒哒的皮衣里,嘴里叼着新买的香烟。他迈着旁若无人的步子,表情略微有些不悦,一言不发地走进公园。
茜冲了出去。
「嗨——喂!」
茜冲到甲斐身边,二话不说抱住了他。因为身高有差,茜的头只能够到甲斐的胸口。甲斐没有挣脱紧紧抱住自己的茜,慌乱地摆动着不知所措的双手。
「我说……你什么时候变成这么娇滴滴的女人了。我这浑身都湿了啊。」
对面完全不听,依旧竭尽全力地抱着他。甲斐厌烦地仰天长叹道。
「啊可恶。被初中生叫成『冰碳』后又来这套吗。要是被比格知道了,他得笑我个五年吧。」
「……闭嘴。」
「啊?」
「你以为自己欠了我多少人情啊?我有这么做的权利。你有接受的义务。给我闭嘴在原地好好呆着……」
甲斐的表情仿佛在说「这算啥啊」。但一想到和现在的茜讲道理得费多大功夫,就完全提不起劲插嘴了。而且,甲斐刚和前所未有的强敌交完手,他没这个力气了。
甲斐一如往常地将手放在茜的头上,湿湿的手粗暴地揉着头发。最近的甲斐很喜欢和她斗嘴。不过,至少今天该老实点吧。大概。
「甲斐。」
他忽然发现千绘、由纪和香苗都聚到了身边。
「还没看到其他人吧。」
「……嗯。」
「那个混蛋……擅自把我的摩托骑走了。害得我只能用剩下这辆脚踏车躲过警察的眼线啊?我这也是第一次在大冬天的夜里全身湿透地骑脚踏车。不想再有第二次了!」
看来这就是他一脸不高兴的原因。千绘不由得缓颊。难得现在还能笑得出来。这个男人是不良也是瘾君子,从千绘的标准来看,这家伙是铁打的没个正经,但这也无法否定他是个拥有宽大气量的人。
「甲斐,你不知道其他三人去了哪里吗?中途有打电话跟我说过要兵分两路……但之后发生了什么?」
「分开后什么情况我也不知道。不过……」
甲斐顿了顿。千绘心跳加速。
「不过?」
「骑士出现了。」
「——!」
「骑士跑出来,就意味着事情没按那家伙的计划进行。我也吃不准那之后会发展成什么样。」
甲斐在水上从头到尾看着骑士的身影从出现到消失。但是,他不知道河岸上发生了什么。毕竟皮艇半毁,离下游的河岸也有些距离。最重要的是,体力消耗殆尽的自己就算冲过去也只会绊手绊脚的。不过,脑中还残留着一丝后悔。不管怎样都应该去看看吧。
甲斐摇了摇头,挥掉这些念头。
「比起这些,我要吃饭。有什么吃的吗。饿了。」
他信口开河道,表情仿佛在说够了吧,把茜从身上剥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