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背着包,带着由纪和香苗走出阳台。
母亲大概在和警察站着说话吧,从庭院反方向的玄关口传来了些许谈话声。千绘一边祈祷着他们的交谈能尽可能延长,一边架好梯子。
此时,千绘的手停住了。
袋子里拿出的绳梯上,用夹子夹着五张一万日元的纸钞。
上面不仅夹着纸钞,还夹着一张便签纸。上面用比千绘要漂亮得多的笔迹写着『零花钱。要是用掉了,就算一年份的预支。』
「…………」
千绘板着脸盯了好一会这五万日元,最后还是拿走钞票,放进钱包里。
她转向快笑喷出来的两人,故意咳嗽了一声。
「我们走吧。」
千绘小声说道,率先爬下梯子。
内心忐忑不安,却又跃跃欲试。
——真是的。这下可没脸说久美子同学了。
她这样想道。
◆◆◆◆◆
水原听到千绘的离家出走,苦笑着回答。
「了解。多加小心。」
随后千绘挂掉了电话。
「看来小千绘点燃了先前浇灭的热情,如果能在烫伤前完事就好了。」
水原将手机塞进长裤,双手插在口袋里,环视着房间的模样。
大致收集完情报的水原,回到了家中。但是,现在他并非身处自己的房间,而是在哥哥的房间里。也就是哥哥开枪自杀的那个房间。
八叠大的房间铺着木质地板,上面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自从哥哥信司死后,虽然有在打扫房间,但没人使用的话,多少会积攒一些灰尘。
南侧的窗户被书架占据,只有东侧的窗户能看到外面。
被子在这五年间都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床上。桌子上的物品一件都没扔,只是单纯整理过。上面摆着无人观赏只给浇水的观叶植物。
铺在地板上的地毯因为染上了血迹就撤掉了。除此之外,房间内几乎没有变化。信司爱干净,在水原的记忆中,他也会进行这样的整理。
哥哥是个不可思议的人。
擅长运动在班里很受欢迎的水原,有着孩童特有的自恋。他得意地认为自己是特别之人,和班上其他人不一样,以主人公自居。但在这样的水原眼中,哥哥看起来也「不一样」。
和水原同龄的少年们相比自不用说,和大人们比起来也不太一样。那并非是极其出众超群的优秀,或是个性恶劣这种等级构造上的不同。他从『种类』上就和别人不一样。
明明没有作出什么奇葩言行,但从周身散发的气质,以及发自内心的一举一动,都能让人感受到强烈的差异。连和家人团聚的时候也一样,仿佛独自眺望着不同的风景,呼吸着不同的空气。他的脸上一直挂着透明的表情,明明就在身边却相隔甚远,明明冷静沉着又成熟,却残留着孩子气的好奇心,明明有着能够容忍弟弟的包容力,却散发着让人担心他马上就会不知所踪的危险气息。
哥哥居然会念咒文和举行仪式,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古老血统啊——
听到水原的玩笑,信司露出可笑但又有些哀伤的表情。不管是微笑还是生气的时候,信司一直都有些哀伤。
信司自己也清楚自己和周围不同。有旁人在身边时,信司一直努力让自己的行为举止不被周围注意。但是,就算维持表面的稳重,控制不去做引人注目的举动,依旧无法隐藏本性上的差异。信司不管身在何处,不管和谁在一起都显得「不合群」。和家人在一起的时候也是一样。
所以,当信司从大学退学时,家人也没有多加为难,反而像是接触易碎物品一般对待他。身为弟弟的水原是唯一的例外,信司也只对无忧无虑的弟弟敞开心扉。
信司经常对水原讲自己感兴趣的恶魔话题。信司对坚称恶魔不存在的水原这样说过。
「勇司相信重力存在吗?」
「哈?当然相信了。这不是当然的吗。」
「那为什么不相信恶魔的存在呢?明明哪个都看不见吧。」
「老哥啊,对这种死宅的话题这么较真,大家才会敬而远之哦。」
「你讨厌死宅较真吗?」
「不是说这个啦。」
看到鼓起脸颊的弟弟,信司的脸上露出惯常的透明微笑。
「所谓的恶魔,就是施加在人心之上的重力。信仰心——说成良心也行。人们在做坏事的时候,作用于心的力量会变得沉重。过去的人类,比起作用于物质的力学,更加重视作用于精神的力学。从发现万有引力的很久很久以前就开始了。」
这番交谈后的那个夜晚,水原在钻入被窝时忽然想到。哥哥的那份重力,是不是比常人更轻一些呢。并不是觉得哥哥没有良心,只是觉得哥哥施加在心上的重力比起常人来说要更加轻盈单薄吧。
与信司的对话,一直都是从水原的主导开始,由信司的哲学展开结束。水原经常故意用戏谑的语气说。
「那只是单纯的理论吧。」
用这样的反驳报一箭之仇。信司话中的弱点在于,这些全部是对现实世界没有意义的,形而上的理论罢了。
但是,信司启程前往了那个形而上的世界,留下了无法用「理论」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