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人影与坐在椅子上的人影相比,则十分异样。
那人站在床边,弯下腰注视着青年的脸。大过头的衣服完全包裹住了身体,低垂的头上戴着兜帽,衣摆垂到床上。脸藏在兜帽底下,看不到表情。不过,俯视着青年的双眼微微睁开,漏出些许金色的光芒。
人影保持着弯腰的别扭姿势,一直一动不动。既像是脱离尘世的隐者抚摸路旁的野花,又像是收割魂魄的死神等待生命之火消逝。
啪啦,纸张翻动的声音消失了。
窗外膨胀的落日余晖,渐渐溶解在地平线上。
病房里燃起了血一般的赤红。
是与黄昏相应的安稳时光。但这副不可思议的光景又有些缺乏现实感。
注视着青年的人影抬起了头,衣物晃动,戴着兜帽滑下了床。另一位读着文库本的人影,夹上书签合上了书。
哔——
保持了四年沉默的计数器一齐开始发出电子音。男人从椅子上站起来关掉开关。然后又坐回椅子,双手插兜等待着。
青年脸庞扭曲。
「……呜。」
长年紧闭的嘴唇发出了呻吟。
床单泛起波纹般的褶皱。眼睑不断痉挛,原本规则的呼吸开始变得凌乱。
随后睁开双眼。
深灰色的眼眸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宛如火焰一般的赤红天花板,对他来说,是时隔四年看到的光景。
「……这是啥啊?」
「是夕阳。」
坐在椅子上的男人说道。
青年注意到旁边的男人,有气无力地直起身。似乎头很痛。他将手心按住脸,反复晃着脑袋。在睡着时变长的头发,从脖子落到肩膀上。
「四年过去了,正介。」
声音充满亲切。
青年捂着脸,望向指缝外嘟囔道。
「……叫我贝利亚尔。」
绯崎正介——贝利亚尔忍受着头痛皱起脸,瞪着叫自己名字的男人。鼻头挤起皱纹,眯起细长而清秀的眼眸凝视着他。
「……巴尔,吗?」
「嗯。」
「什么嘛……你这不是被吞噬了好一大半吗。乍一看都不知道是谁了。」
「没办法。毕竟没有那份素质,还硬是长年背负着女王。」
女王能附身在卡普塞尔的使用者身上。但是,若是附身在没有适应性的人身上,被附身的人在精神上需要承受莫大的负担。
巴尔通过与女王的交涉,使其成为可能。但就算尽量调整过,也和完全共存相去甚远。巴尔在别西卜死后就一直背负着女王。正因如此,他的存在被『吞噬』了大半,他所持有的「操纵他人认知」的能力,可以说是这个的副作用。
随后,贝利亚尔唐突回过头,看向病房的一角。他注意到了从窗户照进的夕阳之影中,有一位身着蓝衣的人物站在那里。
「谁啊。」
贝利亚尔从床上直起身,双眼染上赤红,迸发出高压的杀气。那份庞大的精神力,令人难以相信直到刚才他还处于植物人状态。
蓝衣轻轻晃动。
「是吾。」
说完取下了兜帽。
露出了一张还留有些许稚气的,十五六岁少年的脸。
少年拥有宛如少女一般的端正容貌。暗淡的黑发与苍白的肌肤,散发出病弱而妖异的氛围。隐约浮现的古典微笑,给人超越年龄与性别的印象。因此让人有些犹豫是否要称其为「少年」。
若是有眼力的人,就能看出他不仅外表虚幻,身体内部也蕴含着深不可测的力量。光是看上一眼,心中就涌现出莫名的骚动。
贝利亚尔目瞪口呆。
「是你(、)吗?而且……还附身在那个小屁孩身上!」
「嘛,就是这样。」
巴尔从椅子上站起身。虽然这副身体已经很难保持人样,他的声音依旧坚定有力。
「由剩下的我们,来书写建国记的第二章吧。」
残阳点缀着巴尔的轮廓。贝利亚尔仰望着逆光下的他,似乎觉得有些耀眼。
随后夕阳落下,夜幕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