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要开会”之后便匆忙离开了。
我有些无奈地打开笔记本电脑,工作邮件已经堆积如山。提起漫画编辑,大部分人的印象应该都是和漫画家碰面商讨以及检查原稿之类的事情,但其实要做的工作十分之多,作品刊登的日程管理、校对工作、取材和资料的准备、其余事务的部署,诸如此类的事情不尽快完成的话就没完没了了。
我一边做重要的资料,一边上网查阅销量数字是否正确,确认之后再汇总到数据里面。干着干着我的手却突然间停了下来。这些信息真的是正确的吗。在通过一次单击就能轻易获取无数信息的当今时代,已经很少有人愿意煞费苦心地去挖掘那些被掩埋在互联网长河中的真相。我们很容易看了点简单的汇总性报道就觉得自己已经看破了一切,将那些真假难辨的信息当成“自己心中的真相”束之高阁。我总是时常戒备着,提防自己也陷入信息茧房之中。
我在搜索框里输入“青野棹”这个名字,他的维基百科便出现在了顶部。出生年月日之后是他去世时的年纪——三十三岁。他的代表作仅仅只有一部和久住尚人搭档完成的作品,末尾还有一句“未完”。
“未完”这两个字对我来说,和后悔有着相同的含义。
我第一次见青野棹和久住尚人的时候,他俩才十多岁。我当时也是刚分配到“青年之潮”的第二年,还是一个新人编辑,他俩就是我第一次担任责编的作者。心思细腻而神经质的尚人是作画,而同样心思细腻但是却装作无赖的棹是原作者。他们两人无疑有着卓越的才能,可是他们对待自己才能的方式实在是太不成熟。
我们三人在反反复复的商讨过后,好不容易才拿到了第一次的连载机会,当时的那份喜悦我至今难以忘怀。我们也曾因为漫画人气平平而一度面临腰斩的危机。那个时候的我做好了被他俩憎恨的心理准备,说了些十分严厉的话。于是漫画的人气便逐渐增长,就在我们雄心勃勃的时候,周刊杂志曝光了尚人涉嫌性侵未成年人的事情。
尚人当时有一位同性的恋人,尽管两人的交往是十分诚挚的,可是由于对方还在上高中,因此杂志将两人的关系描述为“不正当”,这完全是在胡说八道,然而在真相无人问津的同时,社交媒体上开始了对我们的口诛笔伐,连载也就此遭到腰斩,已经出版了的漫画成为绝版,电子版本也随之下架,青野棹和久住尚人的漫画现在也只能在二手书店里找到了——
手机闹钟告诉我商讨会的时候到了。我将电脑画面切了回去,进入了线上会议,责编和装帧设计师已经在房间里等着我了。
「我是植木,让你们久等了,大家最近辛苦了」
我开朗地朝着屏幕对面的人打招呼。下个月就要出版的漫画封面设计事宜必须要在今天敲定下来。虽然责编本人在场,但由于他还是初出茅庐,因此我这个主编也加入了进来提供帮助。我将自己脑海中那残存分毫的忧郁给封存起来,集中精力去做我应该做的事情。
商讨会结束之后,我又跑去处理了一个突发事件,因此等我来到约好的地方时,已经是九点十五分打后了。然而我并没有在店里看见二阶堂。
「抱歉,我很快就到」
二阶堂给我发来了一条这样的信息,外加一个道歉的表情。
「我已经开喝了,不急」
刚啜饮两口,二阶堂便出现了。她手上拿着手机,也许在来的路上还在跟别人商讨业务。她道歉说自己来晚了,刚一坐下便朝着柜台喊了一声“来杯生啤”。
「植木,你点吃的了吗?」
「还没呢,想着等你来再点」
「让你久等了。不过我也确实饿了。中午忙得连饭都没吃呢」
「啊,我也是」
我这才想起来,因为藤堂老师那件事情,害得我自己都没空吃午饭。
「还是想要些能吃饭的空闲时间呢」
「一忙起来连自己肚子饿都不记得了」
「植木,就是因为这样你才会这么瘦的」
「哪有,我最近腰围都有点变大了」
「你今年好像四十了?不过中年发福确实没啥办法呢」
二阶堂一句话便将我赶尽杀绝,随后喊住了经过的店员。
「你好,麻烦给我一份炖猪肠、烤饭团、煎鲑鱼、味噌汤、然后烤串要鸡肝、鸡心、鸡颈肉、鸡肉串、心管、鹌鹑蛋、纳豆卷、鸡皮、鸡胸卷,每样两串」
二阶堂还是一如既往的能吃,她这么苗条,这些食物究竟是塞到哪里去了呢。
「啊,我要这个」
「哈尔滨风味腌卷心菜对吧」
在开口之前,二阶堂就已经帮我点好了。
点完餐之后,我们总算是放松地碰了个杯。店里烤串的烟雾缭绕,工作日的晚上却座无虚席。这样的小店既不漂亮也不时尚,但是味道的确非常棒。我已经是这家店的常客了,但是我知道二阶堂也很喜欢这里还是去年的事情。
那天从晓海那里传来了棹去世的讣告。
「刚才棹的亲属联系了我,棹已经走了」
我给二阶堂发了一条简短的信息,我和她第一次见是在尚人的葬礼上,在那之后我俩便经常帮着照顾反复住院和出院的棹。
「要不要去喝两杯?」
收到二阶堂的回信之后,我回复道“喝”。我平时都会去预约那些精致的小酒馆和小餐馆,但是那天晚上,二阶堂却主动指定了店铺。而那就是我频繁光顾、几乎可以说是大叔聚集地的烤串店。
——其实我更加喜欢这样的小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