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太一样,里面还附上了一张便条。
「这是岳母在『向阳之家』种的蔬菜,她说希望明年能种得更漂亮。她一切都好。」
我一株一株细心清洗着那些看得出是业余栽种的迷你蔬菜,不知为何热泪盈眶,母亲愉快地享受生活让我好高兴。我打了电话,向北原老师道谢。
──那太好了。
老师还是一如往常,淡淡地这么回答。
快到春天的时候,棹的母亲终于来探望他了。她表现得十分开朗,就像今治那场闹剧不曾发生一样,还送了我们一大堆蜜柑当作伴手礼。
「棹和晓海果然是命中注定要走在一起呢。」
各种意义上来说,她真是很不得了的人,我暗自佩服地这么想。
「但是把晓海抢走了,总觉得这样北原老师很可怜。」
唯有听见她这么说的时候,我很想回嘴。我没有被任何人抢走,北原老师也不是可怜人。但最后还是算了,坐在我身旁的棹一直很尴尬的样子。
晚餐后,棹发了低烧,因此由我送他的母亲到车站。
「这样我再也没什么后顾之忧,总算可以让小孩子独立啦。」
她一路上反覆这么说,我随便点头应着。经过银行的时候,棹的母亲忽然停下脚步。「那个呀,晓海。」听这个开头,我便察觉了她想说什么。
「最近手头有点紧,你能不能帮个忙呀?一点点就好。拜托。」
她双手合十这么说。我请她稍等一下,到银行领了钱交给她。「谢谢你。」看见她露出纯真的笑容,我顿时不晓得该如何计较了。
──幸好我有工作。
送走棹的母亲之后,回家路上我不知第几次深深感到安心。我并不想赚得特别多,只要能支撑我和棹的小日子便已足够。我想守护自己和重要的人,棹的母亲对我个人而言虽然不算在其中,但她是棹重要的亲人,所以我也想好好对待她。当这件事超出我能力范围的时候,将会是问题所在。
──到了那个时候,我会怎么做?
为了支撑一切而更加努力?还是不勉强自己,果断地抛下她不顾?人生像跑障碍赛,过了一关立刻又出现下一道阻碍,可能到死都无法完成所有关卡吧。我仰望天空,在太阳已经落下的西方,有一颗星独自悬在那里。
──啊,是晚星。
看见一颗在昼夜交界中闪烁的星辰,该思及一天的结束而感到惋惜,还是为即将来临的夜晚感到期待?即便只是一颗星星,从不同角度也有不同的看法。未来,我还会作出什么样的选择?我向星星祈祷,希望我能好好完成所有决定。
回到公寓,棹睡得很熟。我走到厨房,轻手轻脚地把刚才收到的蜜柑一一剥皮,小心不吵醒他。我想把它们加热,做成低糖的果酱。柑橘类直接食用的话太过刺激,棹的肠胃受不了。当我顾着咕嘟咕嘟熬煮的锅子时,棹醒来了。
「是我妈送的蜜柑?」
他从后面把下巴搁在我肩上,朝锅子里看。
「嗯,虽然有点糟蹋,我还是把它做成果酱哦。」
「抱歉,我真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道歉才好了。」
棹并不迟钝,许多事他一定都有所察觉了。我想为他说点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于是转而拈起明亮的橙色蜜柑皮,凑近他的鼻尖。
「是岛上的香味。」
「你想回去吗?」
棹偶尔会问些蠢问题。
「我不回去。」
我毫不迟疑地回答。我才刚抵达我寻寻觅觅的栖身之处。
当我说樱花很不解风情,大部分的人都觉得莫名其妙。因为樱花一旦凋谢,便立刻萌发出绿叶,覆盖了整棵树,给人一种「好啦结束了,下一位」的感觉。棹说他可以理解,那是我们搭着电车,到千鸟渊赏花时的对话。
「总是希望它谢得慢一点,对吧。」棹说。
「嗯,是呀。」
「不过要是拖拖拉拉的,它就不会开得这么漂亮了吧。」
「嗯,这也没错。」
那之后几天刮起强风,淡粉色的花瓣全部凋落一地。那段期间,棹几乎食不下咽,连闻到优格的气味都反胃,所以我把蜜柑果酱拌在温水里,让他一点一点喝下。即使只摄取这么一点东西,他也腹胀得难受。
到医院检查过后,我们两人被叫到诊间,医生说癌症转移了,癌细胞遍布了整片腹膜。由于年纪轻,病情将恶化得很快,最多再撑几个月。听见这番话,温度像退潮般从我的身体里散逸,连交叠的指尖都冷得像冰。
我们离开诊间,在大厅等候批价。
「抱歉。」
在批价叫号的广播声中,棹喃喃说。
「为什么要道歉?」
「我以为还能跟你在一起久一点。」
我该怎么回答才好?我拼命寻找着言辞,但现在我心中空无一物,找到最后,只说出了原本就存在的唯一一个愿望。
「继续跟我在一起吧。」
直到不得不分开的那一刻,请让我们一起生活,请让我待在你身边。
从梅雨季大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