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⑥青野棹 三十一岁 夏

msp;「我们回去吧,下一场丧礼要开始了。」

  我不知所措。回去?回到哪里?

  在他们两人陪伴下,我回到尚人位于公寓大厦的住家。我走进电梯,像登上通往死刑台的十三级阶梯,上升的浮游感引发晕眩,我被植木先生扛着走进屋内。那天我们吃剩的食物残骸正散发着腐臭。

  「总之,先把这里收拾一下吧。植木先生,棹就拜托你了。」

  「还是反过来比较好吧。」

  「嗯,说得也是。那就麻烦你了。」

  绘理把她包包里的围裙抛了过去,植木先生一把接住,然后绘理代替了他在我身边坐下。保养得无微不至的优美指尖将我搂近,梳着我的头发说,没事的,不是你的错,细纱布般的嗓音裹住我的伤口。

  我很感激。但是,即使如此……

  往尚人背后推了一把的确实是我。

  「……有一张便条。」

  我勉力挤出声音喃喃说道,绘理和植木先生顿时看向我。我把手伸进口袋,取出藏在里头的便条纸,上头挤满了神经质的字迹。

  「是尚人留下来的?」

  被这么一问,我无力地点头。

  当时我跌坐在更衣间的地板上,没有回应楼下邻居的抱怨,不久后门口便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物业管理公司的人开门进来了。他们问我,是住在这里的人吗?在我答不出一句话的时候,对方发现了沉在浴缸里的尚人,救护队员和警察立刻赶到,那之后我的记忆便不太鲜明。

  在一大伙人忙进忙出的期间,我坐在起居室的沙发上,由一名年轻警察看着。这时,我发现一张便条纸压在洋芋片袋子底下,昨天还没有这种东西。还是不要看比较好,我不想看。但不存在不看的选项,我尽可能慢吞吞地抽出那张便条。

  棹,谢谢你说还想跟我一起创作,我很开心。

  聊得很快乐,我满足了。已经够了。

  帐户里剩下的钱一半给你,其余留给我的家人。

  好想再读一次棹创作的故事。

  我的视线浅浅扫过简短的文章,因为不想遭到痛击,我明白吃了这一击我必死无疑。另一方面,我却渴望着现在就被杀死,死了该有多轻松。但人生总不会往轻松的方向发展,这我知道得太清楚了。痉挛般的笑声忍不住漏出喉间,我笑得停不下来,年轻警察嫌弃地看着我。

  ──人该不会是这家伙杀的吧?

  我彷佛听得见警察的心声。没错,是我。是我注入了多余的东西,害得勉强维持在玻璃杯缘的水位溢流出来。对于即将毁坏的心而言,就连梦想和希望这些美好的事物也沉重得无法负荷。

  ──真厉害,现在开心得像作梦一样。棹,谢谢你。

  尚人,我说的话太沉重了吗?

  所以你才殒落了吗?

  「不是的。」

  忽然有人用力抱住我。

  「不是的,棹,不是这样的。」

  像钢琴线般优美细腻的嗓音,现在却显得刺耳。

  「能再一次和你聊起漫画,尚人一定觉得很幸福。」

  植木先生的声音掺杂进来,他太过冷静,反而一听就知道在逞强,所以一样刺耳。谢谢你们,但好吵,现在请不要碰我。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有人在喊叫,吵得我受不了。

  奇怪了,这里明明只有我、绘理和植木先生在。

  吼叫着吵死了、吵死了的人是我吗?传来绘理和植木先生的声音,说,这不是你的错。声音彷佛浸在水中一样扭曲,我确实听见了他们俩所说的话,却在传递到我的核心之前雾散消失。肚子好痛,痛得我几乎死亡,切除了一大部分、已不存在的东西,正使出全力痛殴我。

  ──啊,晓海。

  恢复意识时,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护理师告诉我,那之后我又吐了血,必须再住院一阵子。

  「我没钱哦。」

  这是我说出口的第一句话。

  「不用担心,您的朋友已经把所有手续都办好了。」

  「我没有朋友。」

  看着护理师为难的表情,我茫然地想,好像应该先道谢才对。但我实在没力气,只能转动视线环视周遭。充满药味的四人房里,有新闻节目时事评论员的说话声,正在谈论艺人出轨的消息。

  真和平。该怎么说,真想就这样沉沉睡去,再也不想醒来。我像条干瘪的抹布一样动也不动地躺在床上,这时植木先生和绘理走进病房。

  「那么青野先生,我晚点再来量体温哦。」

  护理师离开,正好换他们两人进来。

  「对不起,给你们添了这么多麻烦。谢谢你们。」

  我保持躺在床上的姿势,向两人低了低头致意,终于把谢谢说出口了。

  「我买了一些东西过来,要是还缺什么再跟我说。」

  绘理把住院需要的换洗衣物、日用品一一摆在床头柜上。

  「谢谢,麻烦你了。」

  「虽然擅自决定对你不太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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