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的眼睛细细长长的,嘴唇很薄,皮肤又白又光滑。乍看不太起眼,仔细看五官好像还算工整,又好像不怎么端正,总之我朋友说她是丑女。但我回嘴说,反正我觉得她可爱就好了。」
他说到后面,京都腔越来越浓。他一定很喜欢那个女生吧,喜欢到即使分手了,属于那女孩土地上的语言仍然残留在他身上。一方面是酒意使然,我感到想哭。
「好久没想起这些事,搞得我也想喝酒了。」
请便,我递出威士忌酒瓶,幸多摆摆手拒绝。
「不行不行,开车不喝酒啊。」
啊,我睁大眼睛。我喝了酒也不能开车了。察觉自己什么也没有考虑,我皱起脸来。「你还真有趣。」幸多笑着说。
「要到我家喝吗?」
「你家?」
「车子停在这边先到我家,明天我再载你过来。」
幸多站起身,朝我伸出手说,来吧。我知道最好别去,但和棹如出一辙的腔调促使我站起身来。
我把车留在滨海道路,搭上幸多的车。开了五分钟左右,来到住着许多外地居民的聚落,这里的其中一间独户住宅便是幸多的家。老旧的独户住宅是岛民不知该如何处理的烫手山芋,但对于外地搬来的居民来说,却是可以自由翻修的好物件。市政府得知之后也开始发放补助金,幸多的房子也装修得非常美观。
我们聊着回忆,喝了一整晚的酒,到了天快亮的时候,幸多说他想睡了,两个人躺在同一张床上,气氛果不其然往那方面发展。我懒得拒绝,最重要的是,我在分手后仍对前女友念念不忘的幸多身上,看见现在的自己。
过程中,我想起的全都是棹。触摸头发和肌肤的手,他的温度与气味。我除了棹以外没碰过别人,在数算着这里不同、那里也不同的同时,又深化了我心中棹的轮廓。
听着幸多规律的鼻息,我事到如今才感觉到自己背叛了棹,但现实中的我们早已分手。晚了三年才实际体会到这种感觉,像个傻子。
拜托,我说真的,忘掉吧。
周末午后,我和瞳子小姐一起到「海岛猫屋」缴交客户订制的作品。我采用深绿色细管珠,搭配金色圆珠制成了充满异国风情的耳环,店老板看了非常高兴。当我们讨论下一次订单的时候,在店里打工的友梨走进店门。我跟她说了声「辛苦了」,她却默默别开视线。
「友梨她正在跟幸多交往。」
回程,坐在副驾驶座的瞳子小姐这么告诉我。啊,难怪。瞳子小姐似乎大致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那就表示这件事已经传遍了整座岛。
「我完全没在接收这方面的情报。」
反而还觉得幸多不是岛上的男生,应该很安全,实在太大意了。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就随它去吧。说到底,恋爱这种事本来就不可能单纯以正确与否去衡量,如果你无论如何都想要这个人,那也没办法。只能尽全力拼搏,不让自己后悔。」
语气干脆俐落,瞳子小姐和以前一点也没变。哪怕被世人暗中议论,她也依然坚持自我。任性、温柔、坚强,她三者兼备,我憧憬着这样的瞳子小姐,却从来没办法活得更接近她的模样。
「不说这个了,晓海,你脸色很差哦。左边下眼睑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跳动。」
「公司那边现在有点辛苦,有两个业务突然离职了。」
我轻轻按住下眼睑。唯有空洞而毫无价值的疲劳不断累积。
「毕竟刺绣工作这边的订单也越来越多了呢。」
「这都要多亏瞳子小姐你替我转介了很多工作。」
不只是外地居民开的商店,来自东京商家的订单也变多了。我开始认真接刺绣案子也才两年半,现在接到的案量已超越我的资历。
「我看时候也差不多了,你要不要考虑独立接案?」
「咦?」
「我的眼睛好像真的不行了。」
我不禁看向瞳子小姐。「安全驾驶。」她指了指前方,说:
「不是说我马上就要失明什么的,不过刺绣这种精细工作最多做一小时就是极限,不可能再当作正职了。」
「……瞳子小姐。」
「别露出那种表情。人活着总是免不了意外,即使有了一技之长,也无法保证拿到手上的东西永远不会发生变故。幸好咖啡厅经营得很顺利,当初及早发展副业是正确的决定。那个人的手艺也越来越好,现在连甜点都会做了。」
在我们家饭来张口的父亲,现在成了手艺精湛的大厨,咖啡厅菜单上的东西他全都能一手包办。无论到了几岁,人都还会成长、会改变。
「不用在意我,更重要的是晓海你接下来的发展。我的技术全都教给你了,可以的话,我也想把客户全部转移给你。我相信以你的能力,一定能办得到。」
聊着聊着,抵达了瞳子小姐家。她说她烤了柠檬蛋糕,邀请我进去坐坐,但我说我还得准备晚饭,婉言拒绝了。瞳子小姐欲言又止地张开嘴,最后还是默默进了家门。我知道瞳子小姐想说什么。
──你什么时候才要过自己的人生?
驶过连结两座岛屿的大桥,我努力放空大脑什么也不想。内心一旦稍有动摇,堆积在胸口、名为不安的粉尘便会四散飞舞。
把技术和客户全部转移给我,这是优渥到不合常理的提议。我知道,这是瞳子小姐以自己的方式,在补偿我被她扭曲的人生。尽管没有明说,但她希望趁着自己还在业界的时候,替我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