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在二十六日想得太多、喝得太多,离开酒吧的时候脚下摇摇欲坠。好几次撞到人,我在护栏上坐下来休息。口袋里凹凸不平的不太好坐,我于是从臀部口袋把手机和存摺抽出来。有封来自税理士的邮件,我草草看过便关掉了。税金和资产分配,这些数字的罗列对于酩酊的脑袋而言只是麻烦。存款超过一定金额之后,我再也不在乎帐户还有多少余额,我想看的数字只有一个。
「井上晓海 *35,000」
我坐在护栏上,往前屈着身体翻开存摺。
没事的,还差一百九十五万圆,还有五十六个月,还有四年又八个月。在那之前,我们还存在着连结。那么,在那之后呢?我该怎么做?会变成什么样子?
我越想越滑稽。把这一排数字视作支柱,是傻子吗?是傻子,确实很傻吧。我切实地感到寂寞,想被人需要,即使那不是爱也无所谓。我这么想着,脑中却无可救药地只浮现出晓海一个人的脸庞。这到底要重复到什么时候?
我开始打讯息。不要这样,另一个冷静的我这么说。明知酒醒之后心情会跌落谷底,我仍然停不下来,这就是诅咒的力量吗?
「你能一次还四万吗?」
按下传送的瞬间,我静止下来,紧接著名为后悔的大浪迅速把我吞没。啊,不该说这种话,太恶劣了。酒意瞬间清醒,得快点、快点收回讯息才行。但在我焦急的时候,讯息很快地显示已读。
「对不起。下个月开始我会一次还四万圆的。」
睽违数年的这句回覆,使我从头到脚瞬间冻结。无论我多么低声下气地乞求复合,她一向视若无睹,关于借款的讯息却立刻就回覆了。她仍然是我认识的,那个一本正经的晓海。我因为她依然如故而感到安心,利用了这点的自己卑劣得令我发笑。我笑着,感觉自己彷佛要被夜里漆黑的大海吞噬。明明想朝着海面奋力前进,却不晓得该游向哪个方向才能浮出水面。我挣扎着,胡乱动起指尖。
「开玩笑的。最近还好吗?」
我勉强送出这句话,试图把刚才那句话变成玩笑,但讯息已经不再显示已读。
数了十秒、二十秒、三十秒,鼻腔深处开始发疼。为了忍住眼泪,我反射性地吐了口唾沫,朝这里走来的女人「呀」地缩起了脚。那是一对情侣,她身边的男伴看了看我,咋舌一声,脸上轻蔑的神色显露无遗。我垂下头,毫无意义地扬起唇角,摆出徒具形式的笑,然后悠悠摇晃起身体。
──哎,晓海。
看来如今的我,真的成了最下贱的人渣了。我缓缓抬起低垂的头,仰望夜空,但那里没有任何星光闪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