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平常都喝什么酒?」
「什么都喝,不过最喜欢日本酒。」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拜此所赐,这天我得以维持住自我。
炎上不仅没有平息,隔天火还烧得更旺。有人把冠冕堂皇的论调当作武器,抨击别人而乐此不疲;有人攻击的目标不仅仅是尚人,而是整个男性群体;有人对LGBTQ有意见;有人一看到流行话题就想发表自己的看法,这些人从四面八方把柴薪投入火堆。
这些都在意料之中,直到看见在俱乐部VIP包厢拍的照片遭人流出,才令我愕然。那是我们第一次在发售前敲定再版的庆功宴,在喝醉酒眼眶泛泪的植木先生两侧,我和尚人扮着鬼脸高举香槟杯。照片里拍不出在那之前我、尚人、植木先生三个人奋力拼搏、苦苦累积的成果,只拍出了几个年轻人疯癫大闹的蠢样。对我打击最大的是,卖出这张照片的,必定是当时在场的伙伴之一。
年底,我们连载的杂志网站上登出了致歉文。无论多写什么都只是火上加油,因此上面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只针对让读者感到不快表示歉意,并宣布我们的漫画将终止连载。活泼热闹的首页上,只有那篇文章的位置一片空白,彷佛宣告一切都已经落空。
社群媒体沸腾到最高潮,充满了居高临下的评论:「考量到受害者的心情,结束连载是正确的决定」、「性犯罪零容忍」。
我和植木先生一起来到尚人位在公寓大厦的住家。按铃一样无人回应,我们拿备用钥匙开门,在屋里看见了尚人。他憔悴得判若两人,屋内也惨不忍睹。
「你有好好吃饭吗?」植木先生说。
「尚人,我帮你煮个粥吧。」
跟他搭话也没有任何反应。
「尚人,振作起来啊。没事的,你没有做任何坏事,编辑部都非常清楚。过段时间,我们再一起想想新连载的点子吧。」
「是啊,我也还有想写的故事,没有你在就画不成漫画了。」
尚人一言不发。植木先生还得跟他负责的其他作家开会,必须先回公司了。我虽然没有任何安排,还是和植木先生一起离开了尚人家。在尚人面前我勉强表现得一切如常,但其实自己也已经濒临极限。
「本来预计下个月底出版的第十五集会怎么样?」
走回车站的路上我这么问。
「……对不起,不会出版了。」
植木先生艰难地回答。
「前面的集数呢?」
「已经流通到市面上的书还会继续卖。」
虽然不至于全数回收,但卖完之后不会再版,也就是绝版了。电子书籍也会接着停止公开,我和尚人的漫画将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关于这次事件,也有很多人同情棹你的处境。」
──那又怎样?
「如果你有意愿,我会再帮你找搭档。」
──哪有这种事。
「我会等尚人回来。」
植木先生沉默了,神情苦涩地走在我身边。
「这比想像中更困难哦。尚人暂时无法公开活动了,在这期间,棹你可以继续累积工作资历,等到尚人回归之后再搭档创作──」
「我不是这么精明的人。」
「虽然我也理解你的心情……」
「你不理解。」
从高中时开始,我们便两人三脚地创作至今。期间有过我想不出好点子的时候,也有过想出来的故事垃圾透顶的时候,反之亦然。我们并肩创作了近十年之久,因为身边的搭档是尚人,我才有办法走到这里,不可能那么轻易找到人替代。
「那么,棹,你甘愿让你的职业生涯结束在这里吗?」
我停下脚步,瞪着植木先生。
「你是个温柔的人,这很好,但不能感情用事。」植木先生说。
──你这不是温柔,而是懦弱。
几乎淡忘的话语在脑海中重播。
──到了关键时刻,无论被谁咒骂,也要毫不留情地割舍。
──无论被谁憎恨,也要不顾一切地争取。
──若没有这样的觉悟,人生会越来越复杂哦。
从那时到现在,我是不是丝毫没有长进?
「现在这个时代,能画漫画的地方随处都找得到。」
彷佛有一阵无以名状的焦躁向我袭来,我啐道。
「业余作家也能发表作品的平台多得是,也能赚得到钱,现在根本没有必要坚持非得透过出版社卖书不可。如果是我跟尚人,无论到哪里──」
说到一半我抬起脸,吃了一惊。
「难道你要说,我不理解你们有多不甘心吗?」
不是愤怒也不是悲伤,我第一次见到植木先生露出这种表情。
「不,严格来说,我确实不理解。从零开始创造作品的是作家,我们这些编辑只能等待作家产出的成果。可是我──」
话说到一半,植木先生硬是闭上嘴。
「……抱歉,你说得没错。我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