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也没心情看,内心窘迫得什么作品都无心鉴赏,唯有不安在体内不断滋长。
一旦周刊杂志登出报导,我们将在社群媒体上遭受一面倒的挞伐。连载要是真的被腰斩,还找得到下一个地方容纳我们继续创作吗?一个不安连结到下一个不安,负面想像宛如推骨牌那样向外扩散,向晓海求婚的计画也只能先归为白纸。
打给尚人的电话拨不通,我主动传讯息给他也没有回音。我只收到对此一无所知的玩伴们的邀约,全部被我删得一干二净。
在这个当口,我收到一封邮件,寄件人是二阶堂绘理。名字虽然陌生,我还是姑且打开看看,发现是一家老牌出版社的文艺编辑,信中以特别恭敬有礼的措辞写道,希望能请我执笔撰写小说。我一秒便觉得不可能,但反正无事可做,于是答应和对方相约见面。
当我来到约定的咖啡厅,对方已经先一步到了。她在我踏进店内的同时站起身,向我鞠躬致意。从信上恭谨礼貌、堪称古雅的词句,本来我擅自想像对方是位年长女性,实际上却是位二十岁后半的年轻女子。
「今天谢谢您特地拨空前来。」
她鞠躬的时候,剪齐到下腭长度的鲍伯短发随动作轻柔垂下。她身材娇小,却是个目光凛凛的美人,浑身散发着女强人的气场,完美到有一点高傲的地步。原以为是我不擅长应付的类型,但她一开口说话却意外地直率,甚至有几分纯真。
「虽然我做的是文艺编辑,但从小也很喜欢漫画。青野先生,您的作品细腻地描写出人们普世的感触,赋予了作品更加丰富的深度,让我非常欣赏。」
「呃,谢谢。」
我生硬地低头致意。我被人赞美的时候总是不太自在,从以前就是如此。
「既然写出了如此富有深度的故事,虽然有点失礼,我原本以为您的年纪还要更大一些。在杂志的特辑报导看见您的照片时,我真是太惊讶了。」
「呃、嗯,这样啊。」
「我当时就确信,这个人透过未来在业界持续累积经验,一定会不断深入到未知的领域吧。我当然非常期待您的漫画作品,但同时也觉得青野先生您的才华,或许在艺文领域才能够真正地开花结果。我想邀请您撰写小说。」
她说得好激动,不只是言词上,身体也越说越往前倾。这份热情与她冷淡的外表截然相反,令我困惑,却并不反感。
──总觉得她跟植木先生很像。
第一次说话的时候,植木先生也像这样充满了热情。我感到怀念,尽管媒材不同,仍然深切体会到有编辑愿意信任自己的作品是多么令人安心的一件事。但是现在太忙碌了,无法给她明确的答覆──听我这么说,二阶堂小姐毫不迟疑地点头。
「无论多久我都愿意等。」
「不晓得要等到什么时候哦。」
「在艺文界,等个两、三年都是理所当然,也常听说编辑跟作家洽谈之后,一等就是十年以上。我也会等的。」
「你们业界都是这样的吗?」
「跟漫画业界的作风或许很不一样吧。漫长的作家生涯,不可能总是一帆风顺,我想要耐心等待,长远支持作家们走下去。」
这时候我想,这个人说不定对这次的骚动有所耳闻。同样身在出版业界,消息泄漏出去也不奇怪。可是,假如传闻已经遍传开来,那就表示它成为既定事实的日子不远了。一滴冷汗流下我的背脊。
几天后,植木先生捎来联络,说他们无法拦截报导,报导将在下周的周刊刊出。开什么玩笑──愤怒的抗议涌上喉头,但一想到植木先生接下来必须跟尚人说明这件事的心情,我就说不出口。
我等到晚上,拨了电话给尚人,却无人接听,传给他的讯息也一直未读。到他的公寓按门铃也无人回应,我拿备用钥匙开门进屋,却不见尚人的人影。时间来到下周,尚人依然杳无音信,我一大清早便跑到便利商店,站在货架前翻阅周刊杂志。
「当红漫画家疑涉猥亵?男高中生惨遭狼爪」
这是篇夸大不实又耸动的报导,写得像尚人数年来强逼对方接受不当关系一样引人误会,还大大刊出了尚人的姓名、脸部照片、漫画封面。同时也写到对方家长已经委任律师,一旦他们正式对出版社提告,尚人也可能遭到逮捕。
──哪有可能逮捕,该死的白痴。
我粗暴地把杂志放回架上,走出便利商店,打了通电话给尚人,但还是没人接。在这种时候为什么不接电话?我们不是搭档吗?我甚至对尚人生起气来。
事态不断恶化,到了中午,尚人的事件登上推特热门趋势榜。搜寻我和尚人的名字或漫画标题,开始出现「猥亵」、「逮捕」、「未成年」、「同性恋」这些关联词。热爱漫画的客层和社群媒体亲和性相当高,我只能眼睁睁看着我们在网路上被处以火刑。
受到莫名的恐惧驱使,我拉上所有窗帘,开始猛灌威士忌。起初还兑着水喝,中途就改为纯饮了,我想快点把自己灌醉。好久没像这样喝酒了。很想知道现在情况如何,我却怕得不敢看智慧型手机,只能像那天的尚人一样,把自己关在暗不见天日的屋子里。当我在沙发上喝得烂醉的时候,收到一则讯息。
──晓海?
拿起来一看,是二阶堂小姐。
「或许有点多管闲事,但我实在不放心,还是决定跟您联络了。」
「如果您愿意,要不要一起去喝个酒?这边随时欢迎。」
简短的讯息,没有任何铺张的词句,我看了放下心来。
「谢谢,已经在喝了。」
「等您有心情的时候一起喝吧,我可以送点好酒过去。」
&ems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