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显赫的工作。
靠人气吃饭的行业没那么容易,我想在身边支持努力打拼的棹。我是因为担心妈妈你才留在岛上,如果还有心思担心我的妆容,不如赶快好起来吧──这些话哽在喉头。
从前那个絮絮叨叨但个性开朗的妈妈已经不在了。一个月两次,她定期到今治的医院拿抗忧郁药,除此之外都足不出户,凡事爱抱怨,总是郁郁寡欢。不能鼓励她、也不能骂她,因此我只能听她发牢骚,顺着她的话答腔。
「要结婚的话,还是多练习把茶泡好比较实在,烹饪也是。」
妈妈吃了一口酱煮鱼,叹了口气说,这根本没入味嘛。被筷子反覆拨弄却乏人问津的鱼,在盘子上被拨得烂糊糊的。
妈妈虽然一度答应离婚,但直到现在都没有在离婚协议书上盖章。像预付赡养费一样,爸爸每个月会汇点钱过来。爸爸的薪资没有优渥到足以支撑两个家庭,不过瞳子小姐自己也有收入。瞳子小姐不必依靠男人、自己拥有经济能力这点,使得妈妈相形之下更加悲惨。在我们岛上,瞳子小姐被叫做「没良心的禽兽」,妈妈和我则成了「凄惨可怜」的同情对象。但是,比起承受外人自以为通晓内情的怜悯,我宁可被称作「没良心的禽兽」。
──有些东西是钱买不到的。但有些时候确实是因为有钱,我才能够保有自由。
──比方说,我不必依存于任何人活下去,也不必心不甘情不愿地听从任何人的命令。
到了出社会之后的现在,我对瞳子小姐这番话更有体会。钱很重要,用来赚钱的工作也很重要,出社会的第一年,我怀着这种想法努力工作。到了体认到现实的第二年,尽管和同届的男性职员做着同等的工作,我的薪资果然还是没有提高,天天替人泡茶。
前阵子,我听人说起担任女性职员主管的佐佐木小姐从前的故事。佐佐木小姐年轻时,业绩比起和她同届的现任课长更优秀,却无从升迁,名片上的职称也一直是业务助理。直到今天,佐佐木小姐仍然默默地替课长泡茶。
从那时起,我不再认真看待工作。我不会偷懒,但也不会特别努力。取而代之地,我开始比从前更投入于刺绣,在那些像开了洞一样空虚的部分刺上闪耀的珠子和亮片,把它们一点一滴填满。
下班后,我开始向母亲谎称加班,频繁拜访瞳子小姐。起初我打算到刺绣教室上课,但瞳子小姐说,我不收你的学费。断然说「不收」而不是「不能收」,很符合瞳子小姐一贯的作风,无论什么时候,瞳子小姐的中心都是瞳子小姐自己。
「刺绣真的能展现一个人的性格呢。」
瞳子小姐凝神打量着我刚做好的胸针。锁链针法勾勒出鸡冠花的轮廓,花序的部分用金色与暗红色的细小珠子填满。原本希望它呈现更柔软的起伏,但以我的技术实在办不到,到处都是缝隙,太丢人了。
「很有晓海你的风格哦。明明能用自己的方式大幅简化工法,不明白的部分你却还是努力绣好,不会敷衍了事。这种认真的态度很适合当专业的刺绣家哦。」
「我只是喜欢刺绣而已。」
「对于喜欢的事物,人才会精益求精。棹也是这样成为职业漫画家的吧?」
我从来没这么想过。不过原来如此,最初大家都是从单纯「喜欢」一件事开始的。就这样,棹成为了专业的漫画家,瞳子小姐则成为了专业的刺绣家。可是我──
「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投入,还要到公司上班。」
「你的工作怎么样?」
「嗯,还可以吧。」
「你一点都不乐在其中呢。」
凡事都瞒不过瞳子小姐。
「我说啊,晓海。到了关键时刻,无论谁对你说了什么,切记都要做自己喜欢的事哦。让人害怕的,只有『嘿』地跳过阻碍的那一瞬间而已,跳过去之后你就自由了。」
瞳子小姐的语气轻快,完全没有强加于人的感觉。
「说得也是,我想一定是这样的。我都明白,可是……」
我自嘲地笑了笑,「可是」之后的话欲言又止。想说的话总是在胸口卷成漩涡,然而一旦把它说出口──瞳子小姐摸了摸我低垂的头。
「你们都是好孩子。」
「你们?」
「我之前也跟棹说过类似的话。」
她缓缓抚摸我的头发,像触碰一个小小孩。
「你们真的都是很好的孩子,但这不是赞美哦。」
瞳子小姐摸着我的头,从她手腕隐约传来香水味,和我赶在上班之前随便收拾的干净衣物是截然不同的味道。我总是被时间追着跑。
妈妈的病况没有好转迹象,无论我多么努力,甚至都听不到一句谢谢。即使努力工作,未来也没有机会翻身。我仍然不知道这样的生活将持续多久,十八岁以后的时间便已经像沙漏里的细沙一样不断流逝。
「对不起。我只对你道歉。」
瞳子小姐总是轻快的声音,此刻听起来像一片纤薄易碎的玻璃。听得出瞳子小姐在担心我,也听得出她感到抱歉。
我摇摇头。瞳子小姐确实是一切的开端,然而从众多选项之中选择了「现在」的人是我。如果说这是错误的选择,那么错的人便是我,无法怪罪于任何人。但我只想知道一件事。
──我会这样活到什么时候呢?
御盆节连假在转眼间结束,连假最后一天,棹像往常一样送我到高圆寺站。刚开始他会一路送我到羽田机场,但我不喜欢太浓厚的离别氛围,所以之前便告诉过他送到高圆寺站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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