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泛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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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快了。她心想。天一亮,游戏就会结束。不知是以日出时间为准,还是得等到能够完全看见太阳。无论如何,能清楚看见时间变化已值得高兴。
幽鬼看看篮子里,糖果还剩一些。从至今的消耗速率来看,应该是够用了,不用再补充。接下来,只要尽可能防止糖果减少──小心进退,避免遭遇小孩和玩家就行了吧。
考虑到还是有可能是逃脱型,幽鬼一直在南瓜田里翻找,但似乎没有出口。可能是用南瓜堆围了一圈,不让玩家离开了吧。觉得没必要再搜下去以后,她不再四处游荡,留在一处潜息以待,避免被小孩或玩家发现。
不过,往她接近的脚步声仍逼得她转移阵地。
她遮住左眼,只用右眼看着前方,蹑手蹑脚地走。她不时就会像这样查看是否有变化。
眼中景物,依然没有任何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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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LLOWEEN NIGHT」开始前,前往锥原府那天。
幽鬼办完事回到公寓时,遇到专员来接她。不用她解释,幽鬼就坐上了车,让她送到多半是主办方掌控的医院接受检查,然后接到高兴不起来的结果。
「──幸好不是马上就会怎么样。」
从医院返家的路上,专员这么说。
「……如果永远都不会怎样就好了。」
幽鬼用这样的违心之言开玩笑。
她的右眼,正逐渐丧失功能。
好像就是这么回事。
在「CANDLE WOODS」,幽鬼的右眼遭到伽罗痛击,而那已是一年前的事了。视力后来也恢复正常,幽鬼并不觉得哪里有问题──但事实上,情况似乎一直在恶化。专员说得没错,那不是马上就会怎么样,但机能确实是一步步在丧失。医生告诉她,要准备接受最坏的情况,也就是失明。
幽鬼都没有自觉症状。她曾经听说,人脑会自动补足视野内的缺失。一只眼睛的视力或视野出现缺损,也感觉不到明显变化,但这不会改变没看到的事实。幽鬼相信主办方的医疗团队和专员。既然她们这么说,那就真的是这样吧。
另外,虽然没有自觉症状,不过幽鬼仍觉得自己有些不太对劲的地方。她最近常常犯些「粗心」之过,例如在大叔的工作室碰倒东西,弄掉钱包的零钱等。再继续玩下去,那种事也会在游戏里发生吧。随着症状加深,问题当然会变得更严重。
她并不是第一次失去身体的一部分。
像她左手的中指到小指就是义肢,在游戏里受伤的事更是不计其数。手脚、头发、头皮,应有尽有。她还以为自己早已习惯失去身体的一部分了。
但是,这次却给了她不小的打击。视力可不是开玩笑的。只失去一部分倒还好,现代医疗可没有替换整个眼球的技术。大叔的义肢,不会连眼球都能弥补吧。一旦失去视力,那就完了。
一只眼睛看不见的问题有多大,相信是不必多言。到时候,幽鬼恐怕也命不久矣。拜托再多撑一点吧。幽鬼心想,现在她才到达第四十五次的关卡,而目标是九十九次,都还没过半呢──
「……是不是应该收她当徒弟啊。」
走在南瓜田里的幽鬼喃喃地说。
她想着那个小胖妹──玉藻的事。当时她还没做好收弟子的心理准备,所以拒绝玉藻拜师。
但说不定她其实是非那么做不可了。
说不定幽鬼的玩家生命要提早结束了。
说不定该效法师父,也找个人把衣钵传下去了。
「…………」
幽鬼眼前忽然一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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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幽鬼与师父有过这样的对话。
「──你会想随便找个人来杀,发泄一下吗?」
她已不记得那是几时,在什么状况下了。可能是在某次游戏见面时,也可能是在游戏外作训练时。可以肯定的是,当时幽鬼心情不太好吧,不然不会聊这种事。
「例如觉得受不了别人都很幸福,只有我很悲惨。或是我过得这么苦,社会凭什么还是没事一样照常运转,很想把一切都破坏掉……你会有这样的时候吗?」
「CANDLE WOODS」以前──决心当专业玩家前的幽鬼,不曾认真过活,也不能说死就死,只是幽灵似的飘来飘去。幽鬼还记得很清楚,当时的她全身就像是充斥着无处宣泄的怨念一样。
记忆中的师父──白士回答:
「有。」
「……真的有啊?」
有点意外。还以为她跟这种事沾不上边。
「年轻人就是会有那种倾向啊。」
「说得好像你现在不是年轻人一样。师父,你今年几岁了?」
「你说呢。」师父打起马虎眼。「但至少,我已经不会变成你现在这样了。」
「为什么?」
「因为我有该做的事。」
师父该做的事。那就是在令人汗毛倒竖的杀人游戏里,达成史无前例的破关九十九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