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伍话 钢之羊

  「真是的,出去旅行倒是事先告诉我一声啊!」

  雏芥子鼓起脸。她戴着小花朵图案的围裙,两手叉在腰上。

  在『黑宅院』一楼的厨房里,她一个人。

  雏芥子在暖白色的桌子上摆上了北欧制的大盘子和彩色玻璃大碗。那些容器中盛着大量可丽饼、生奶油、果酱与各种水果。这些东西全部加起来份量十分惊人。但说到食客,就只有她一个。

  「难得还想举办一场可丽饼嘉年华来着……结果就我一个人吃,真是空虚得要死。算了,反正我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万一镜见先生不喜欢吃甜食就我一个人全吃光」

  她一边这么说着一边解下围裙仔细叠好,挂在椅背上。

  镜见早已言明『给我做就是浪费,别做』。雏芥子总看着他像『饿着肚子』,然而镜见本人却从不曾表示饥饿。因此,那种感觉因何而来就成了谜题。雏芥子认为就算这样也不能放任不管,因此决定去做各种尝试。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要是镜见不喜欢就自己全吃光。幸好她属于不会发胖的体质,而且肤质不受油脂和糖分的影响。综上所述,她今天准备把所有甜点一鼓作气全试一遍,但快完成前她才发觉镜见不在。

  镜见也可能单纯是正在外出,但从四天前(因为考试来不了)就搞忘记放在了地上的文库本依然稳稳放在那里能够推测,他应该是出门很久了。那本书掉在非常碍事的地方,镜见要是在家,它肯定早就被踢飞了。

  在这种事情上面,镜见毫不留情。

  「真没辙。他说不定就会回来,我还是慢慢吃吧」

  雏芥子嘀咕着坐到桌前,伸手拿起斑纹烤得漂亮诱人的饼皮,接着把自制的草莓酱和生奶油放在上面。面对诱人的品相与甜美的芳香,雏芥子的肚子叫了起来。她把饼围起来,正准备吃的时候——

  「他不会回来了」

  一个白衣女说道

  红色玉白色啪嗒啪嗒落在桌上。

  雏芥子连可丽饼上的东西掉出来都顾不上注意,向站在厨房里的身影注视过去。

  那是一名个头高高,胸部丰满的女性。她戴着白帽子,穿着白色连衣裙,但她给人的感觉却与那朴素的穿搭截然相反,是种似是异形的印象。她体味的根底之中,暗藏着乳汁与鲜血的气味。与女性密不可分的那股气味,两方面同时让雏芥子不禁联想到可丽饼上落下的东西。

  雏芥子的动作一时完全停住了。然后,她下意识地把饼皮塞进嘴里。甜甜的,黏糊糊,好恶心。咬破、嚼碎、硬生生咽进喉咙。

  然后,雏芥子问过去

  「你说镜见先生不会回来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他不会回来了」

  「为什么?」

  「因为我把他杀了」

  女人轻描淡写地答道。雏芥子「啊?」了一声,说不出话。大脑拒绝理解,就像被钝器狠狠殴打过一般,什么都思考不了。女人就像对雏芥子混乱的模样感到可怜,又重复了一遍

  「我把镜见夜狐给杀了」

  冬乃雏芥子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少女。她知道,自己不过是个什么都办不到的小姑娘。与此同时,她绝不是『缺乏勇气』。她首先用纸巾擦了擦弄脏的手,然后光明磊落地指向对面的椅子。

  「坐吧」

  「我要是不愿意呢?」

  「你不可能专程跑来就只为了告诉我你『杀了他』,肯定有话要谈」

  雏芥子答道。白色女人点点头,优雅地坐了下去。

  然后,她分别指向粘稠的煮苹果泥、金黄色的蜂蜜、装肉桂的小瓶。

  「这些我能尝尝吗?」

  「随便」

  「那我就不客气了」

  白衣女分别舀起少量配料,用光滑的饼底卷起来,折成放行,优雅地放进嘴里。可丽饼就像被吸了进去,消失在红唇内侧。

  那优雅的吃相也让雏芥子感到不爽。怎么说呢,吃可丽饼应该要像小孩子那样,要像开派对那样,更加无拘无束才对。但要问镜见会怎么吃,雏芥子觉得他也会用刀叉来吃。

  一想到他,雏芥子心底里便一团乱麻。她拼命让脑子运转起来,努力消化被告知的情况。与此同时她还在提醒自己不要因打击为而乱了方寸。

  现在事情真假还不确定。所以,雏芥子又接着问

  「为什么杀了他?」

  「因为他总来碍我事……我本想下次见到就干掉他,但看到了他离去的背影毫不设防,下意识就下手了」

  「才不是下意识吧。你怎样杀掉他的?」

  「想知道吗?」

  「少打马虎眼」

  「想知道吗?」

  「我说你……」

  「想知道吗?」

  女人像机器一样重复。雏芥子感觉看到她身边有个雾一样的黑影,从心底里不寒而栗。曾经设想的事情,像发病一样在脑海中浮现。

  譬如说,关于母亲敌人的事。

  不能去问。不能去听。

  即便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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