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档,我换上体育馆运动鞋,走了进去,找到自己班级的队伍坐在地上。留生一会也会来,如果我往前坐,他又会跟在后面吧?我叹了口气。
我不擅长面对全校性集会。班上同学已经看我的胎记看习惯了,但其他班级的人或是高年级生就会露骨的时不时往我这边看。其中有第一次看见我,一脸惊讶的瞪大眼睛,然后一直盯着我看的人。因此我总是尽可能的不引人注意的蜷缩起身体,蹲着把脸藏在栅栏似的发丝中。
我一边只用耳朵听着周围的喧嚣一边静静等待,打钟之后,喧嚣声音一下子静了下来。司仪老师拿着麦克风发下号令「大家一起,行礼」。我就这样低着头微微鞠躬。
「那个 —— 那么,我来介绍今天的讲师。」
大家啪啪拍手。似乎是麦克风交到讲师手上,喇叭里传出来的变成了年轻女性的声音。
「大家好,我是在『心理健康咨商中心』工作的临床心理师,我姓中村。平常在我们中心……。」
心理健康,这个词让我无意识的抬起眼。女性讲师身后降下投影幕,投影出今天的演讲题目「为了守护自己的生命」。我的胸口突然有种热烫的感觉。
「……我的工作,是像这样透过电话或面谈,听心里有烦恼的人说话并给予他们协助。今天,我想跟大家分享我工作时遇到的某位女孩的故事。首先,请大家读一下现在发下去的讲义。」
纸从前面传了过来。上面写的是一个叫做「A」的女孩的故事。
她自小和家人处不好,觉得自己可有可无。在学校交不到朋友所以陷入孤立,精神方面也逐渐不稳定起来。到哪里都没有容身之处,就在街上乱晃,交到坏朋友开始做坏事。
而后,最终因为她吞服大量安眠药、用美工刀割腕,反覆自杀未遂,所以透过学校转介连络上咨商中心的工作人员,进行心理咨商等协助。
读到一半,周围的学生纷纷「好可怕喔」的面面相觑,但我立刻觉得「这是我的故事」。我近乎疼痛的清楚明白少女A的心情。
「大家读完了吗?」
女性讲师静静地开口。宛如从深海中缓缓浮上似的,思考回到现实。
「A「同学最后……自己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她带着哭音说。其他学生则像是受到打击似的发出感叹声。
「关于A「同学的故事,你觉得怎么样呢?」
讲师点了坐在最前排的学生问。
「我觉得如果死了一切就结束了,而且家人也会难过,所以不可以自杀。」
一个应该总是位处班级中心群体、给人开朗活泼印象的男生回答。他会在最前排,代表是学年委员长。
他平常都过着充实、富足的生活吧?我想。外表好看,头脑、个性一定也好,被家人所爱,被许多朋友围绕,幸福的生活着。他一定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孤独到想死的少女A是什么心情。
「是的,正是如此。」
讲师大幅度的点头。
「要是死了,一切就结束了。的确,讨厌的事情会消失,但另一方面,就连好事也会跟着消失。」
呵,我露出苦笑。这个人不知道啊,我想。
「在你们当中,也许有觉得想死、死了也无所谓的孩子。不过只有一件事希望你们能记得。」
我抬起眼,透过浏海的缝隙看着她。那是张即使悲伤的皱着眉,却仍然宛若充满慈爱微笑般的脸。
「现在不管有多少痛苦,只要活着,一定会有好事发生。世界非常大,离开学校这个小小生活圈后,外面有很宽广很宽广的世界。那边充满着令人期待、开心的事物。」
光听就觉得痛苦。这个人,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请不要忘记。你要是死了,会有人悲伤难过的,绝对有。你的家人、你的朋友、学校的老师,大家都会大受打击、为此哭泣,请不要让珍惜你的人难过。然后,一定有需要你的人,将来一定会在某个地方与你相遇。不可以自杀。要是你死了,有一天会与你相遇、应该被你拯救的那个人就太可怜了不是吗?所以你们不能死。」
放屁。我想出声反驳。
我抱膝埋头,拼命压抑着难解的心情。
为什么会觉得这么难以呼吸呢?
回家路上,我一边抬头看着已经重得不堪负荷开始滴雨的乌云,一边思考。
虽然过去就是如此,但最近比之前更痛苦了,痛苦得无以复加。在家窝在自己房间里也好,在教室角落看书也好,心情总是不能平静。明明过去只要降低存在感,塞住耳朵、闭上嘴巴,就像身处坚硬紧闭的贝壳中,不受外界的任何刺激,能够安安静静地活着。现在不知道为什么,没办法好好呼吸,像是要一直索求氧气似的感觉。
少女A的故事不断在我脑中盘旋。和家人不亲、没有朋友、对任何人而言都没有存在必要性的她,因此觉得死了也无所谓。觉得想死、觉得死了比较好。我深切的了解她的心情。
我也一样。最近常觉得自己其实没有活着的意义。并不是因为感伤所以这样觉得,而是客观认为。
而且,我接下来不管活多久,大概也都是一样的。变成了大人也好、变成了老奶奶也好,都无法改变我没有存在价值这件事。
就算现在立刻去死我也一点都不后悔,我死了也不会有人会觉得困扰。
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没有存在的价值,没有活着的意义。我一直都是这么想的,她也一定和我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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