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所以,我想把从你那里得到的,还给你。
☂
「这什么狗屎便当啊!」
一大早爸爸的怒吼声就响彻整个家。我正在刷牙的手不由得停了下来。
「妈的用什么冷冻食品!是想让我在公司打开这么丢脸的便当吗?别人会怎么看我?稍微想一下就知道了吧!你明明是个家庭主妇,怎么连便当都做不好!!」
看来今天心情特别差。明明不喝酒的时候话很少的,现在却不停的一直骂妈妈。昨晚很晚才酩酊大醉的回家,说不定还在醉。
「少拿打工当借口!!」
妈妈好像反驳了什么,爸爸的声音更加不满。
「是你坚持,我才勉强答应你去打工的!得意洋洋的跑去工作,就好像在跟邻居说我赚的不够用!这个我也忍了!要是因此做不好家事就不要去打工了,现在立刻打电话去店里!!」
我重重地叹了口气。一大早就得听这么高压的叫骂声,真希望他能站在我这个女儿的立场上想一想。
客厅安静了一阵,然后听到玄关门大声关上的声音。爸爸终于去上班了。
我悄悄从洗手间出来去厨房一看,妈妈比平常弄出更大的声音在洗碗。脸色非常难看。
妈妈老是这样。被爸爸无理大骂之后会非常懊悔的发脾气。但被骂的时候只会沉默着点头拼命道歉,或声如蚊蚋般微弱辩驳。然后就像发泄那股无处宣泄的悔恨与不满一般对我破口大骂。我之前也曾经受不了她一跟爸爸有冲突就迁怒我,说过:「要是只会吵架,离婚算了」。可妈妈气得像要喷出火来大骂,「不要说得这么简单!我是因为你们才忍耐的!」。
那之后我再也不对爸妈之间的关系发表任何意见。说什么都没用。我吞下叹息,不被妈妈发现的悄悄离开家。
从妈妈随便丢我书那天之后,我就再也没跟她说过话。之前不管她骂我什么,我总是默默承受,不过这次我无论如何都无法忍耐。虽然大概不可能,但在妈妈那边主动道歉之前,我不想开口说话。
我拼命压抑着宛如在黑暗沼泽中噗噜冒泡的愤怒往前走,没多久就远远看到留生正站在街角处。一边想着还在啊,一边看也不看、招呼也不打的从他旁边擦身而过。他就默默的在我身后迈开脚步。
就在我拒绝他的第二天,走出家门,他就在附近等我。就算说了「非常抱歉,我真的不想再跟留生一起行动了」,他依旧每天都来。我没办法,尽管觉得抱歉,还是只能无视他。因为,不知道在哪里会被谁看见。我不想再经历那种事了。
天气阴沉沉的。厚厚的云层盖住了晴空,遮去太阳的光芒。整个世界没有光也没有影子,只有一片灰蒙蒙。
不跟留生说话已经过了一周。我跟以前一样,在学校总是一整天都不开口,眼神不跟任何人交会,心态稳定、不受打扰。
即使我看到他了也不说话,可不知道为什么,留生还是没有放弃,在我周遭出现。早上会稍微保持一个固定的距离跟在我身后,到学校也一直待在我视线范围边缘,回家时也跟之前一样跟着我到图书馆,什么都不做,就坐在离我五张桌子的地方。然后送我回家,看我进家门后,沉默离开。
总之一整天都在我看得见的地方。但这不代表我就会跟他说话。就只是在同一个空间里而已。
看到他的模样,我想起原本已经忘记的跟踪狂之谜。即便我不知道他有什么目的,可他似乎打定主意就这样跟着我。
不过,大概是因为我没有和留生互动,没有近距离对话吧,我变得不在意班上女生的眼光了。而班上女生像又和以前一样,把我归类在「虽然看得见但当看不见」的行列。
我得以再次回到「比空气还没存在感」的生活中。
「喂 —— 日本史小老师,把笔记发回去。」
老师的声音从教室后门传来,正在呆呆看着窗外的我回过神。日本史小老师是我。
我想回答是,但发现喉咙就像口渴的时候一样干涩,没办法顺利说出话来。
这么说起来,我是什么时候开始没说话的呢,想一想,应该是从三天前的古典文学课上,被点名回答了「是形容动词」后,就没跟人说过话了。
家里的气氛变得比以前更差,爸爸在深夜十一、二点时喝得醉醺醺的回来,闹完立刻就睡,妈妈持续歇斯底里,会因一点小事就暴跳如雷。由于丢书的事情,我仍然不想跟她说话。姊姊补完习后便会关在自习室念书,也是不到十一点左右不会回来。
所以我在家也好、在学校也好都没开过口,也没有说话的必要。
没有留生就变成这个样子,我想。正因为他过去耐着性子,无数次跟不善言词的我对话,我才有办法出声。
在家、在学校都不讲话。这对过去的我而言明明应该是「普通的状态」,但不知为何,现在却莫名的觉得空虚。或许是因为跟留生一起度过,知道了与人来往、畅所欲言的快乐吧?
可我不想知道这种东西。如果不知道的话,我就能一如既往地像平静的水面一样安稳、宁静度日,一辈子这样就好了。但为什么,我现在会因此觉得非常非常空虚呢?
我跟着走廊上满满往体育馆方向的学生,呆呆地走着。左边被挤就往右偏,右边被挤回来就踉跄往左的我,就像是失去船橹、在大浪中无力飘摇的小船。
透过窗户看见的天空暗沉沉。盖满天空、低垂下来的浓灰色云朵,蓄积了满满的水分,沉重得似乎可以立刻坠落。
今天第六节课在体育馆有集会活动,好像是某个演讲。我在发呆没怎么在听班导说话,所以不清楚内容。
在挤满人的鞋垫上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