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蓝理,谢谢你。
井中澪的事情很重要。我想,认定她的案子,就是这趟旅行成行的基础,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吧。不然井中澪认识的小孩全部聚集在一起,这么偶然的事情是不会发生的。
那最后换我说,包括把至今为止的内容做个总结。
我觉得这样的顺序满好的,如果让我第一个说,我应该没办法好好说明。因为烟火大会当晚跟茜姐的对话,实在太多地方不明不白了。当时的我,无法理解茜姐究竟想表达什么。
但现在我多少可以理解了。
现在,我可以理解当晚茜姐之所以哭泣的原因。
首先,说说我怎么认识茜姐吧。
十岁的时候,我受到爸爸虐待。
我没有兄弟姐妹,跟父母一起三个人住。但是在我小学四年级的秋天,妈妈突然身体出状况,回娘家休养,于是我必须暂时与爸爸一起,过着两个人的生活。
妈妈一离开,爸爸突然变得很奇怪。
一开始是我不小心把水洒到地毯上的时候。那只是一点小疏失,也就是一点水,只要马上擦干,就不会留下痕迹。但爸爸却突然激动地大骂我说:「你搞什么鬼啊?」我愣住了,见我没办法好好回话,他又生气了。
「说清楚原因,并且想想怎么样才不会再犯。」
爸爸很常这么说。
但当年只有十岁的我当然没办法好好解释。因为只是吃饭的时候不小心碰到,让杯子掉下去了而已。除了不小心之外,没有其他原因了吧?但爸爸不肯接受,直到我说出令他满意的回答之前,一直逼我。
然后开始重复这样的状况。
当我考试没有考满分,或者早上闹钟响却起不来的时候,爸爸就会要我跪坐,并且分析失败的原因。他不接受只是不小心这种不明确的答案。在爸爸说「够了」之前,我必须解释好几个小时。因为跪坐导致我双腿发麻,甚至痛到哭出来。当我的脑袋昏昏沉沉的时候,爸爸就会拿装了冰水的啤酒杯泼我水。我只能一边冷得发抖一边求他原谅。但爸爸只想要我说出为什么会犯错,还会一边告诫我说:「我不是想要你道歉。」
爸爸的教训行为愈演愈烈。
他会踢我肚子、打我耳光,但最常用的方式是浸我水。他会抓着我的后脑勺,把我的头按进装满水的洗脸台里面。看我因为无法顺利呼吸而挣扎,才肯放开我。爸爸应该发现了,这是最不会留下痕迹的虐待方式。
我只能带着恐惧的心情过生活。只要被爸爸发现犯一点点小错,很可能就会没命。但是,当人活在惶恐之中,脑子自然不会运转。容易忘东忘西,然后每次都会被泼冰水,被爸爸教训。
现在的我,应该就会建议当事人「去找人商量」吧。
但当年才十岁的我当然想不到这个点子。要是泄漏给别人知道,不晓得会被爸爸痛打成怎样。对我来说,不要违抗爸爸是最重要的事。
没有人帮我,没有人发现。
我待在一所监狱里面,即使哭泣也不会有人听到。
虐待行为从秋天开始,延续到冬天。
在那段时间,有个女孩子跟我很要好,就是井中澪。不想回家的我都会跟她在一起,直到门禁时间到了为止。但当她因为意外过世之后,我又变成孤单一个人。
只有澪告诉我的、针对监狱的说明留在脑海里,那是有关圆形监狱的叙述。
「这种监狱真正可怕的地方,是即使没有监视人员在,囚犯也会认为自己一直受到监视」。
我理解了。
──啊,这所监狱没有监视人员。
没有人监视我。然后住在这里的所有人,都认为自己正受到某人监视。所以不管怎样大叫,都不会有人来帮助我。
我心里只有绝望,后来我就放弃思考了。
小学四年级二月,爸爸大发脾气,把我关在阳台上。我已经不记得那时我做错了什么。爸爸在我身上泼水,把阳台门上锁之后就出去了。应该是去居酒屋吧。
那是一个寒风冰冷到有如会割裂皮肤的夜晚。
我抱着身体发抖,一直回想自己到底哪里错了。
因为我头脑不好、因为我没有好好学习、因为我没有读更多书、因为我没有遵守爸爸的教导、因为我看太多电视。我明天开始会当个好孩子,所以原谅我好不好。都是我不好──我就这样细数了好几十个答案。
正当我觉得头愈来愈沉重,意识逐渐朦胧的时候,我突然抬起头。
视线前方是阳台的栅栏。
我看着这个,突然发觉。
──井中澪该不会是自发性跳下去的吧。
我很确定。
虽然我想大家可能不信,但请听我说。
我跟坠落中的井中澪曾经对到了眼。
井中澪就住在我家正上方。第十栋的三号七楼是我家,澪家是三号十楼。所以我偶然目击了从楼上摔下去的澪。
我敢说,我真的跟她对到了眼。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我清楚记得她那自嘲般扭曲的嘴角。
想到这里,我的身体自然地动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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