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当”一声关上老旧的皮箱。我的行李就只有这一箱而已。这个行李箱还是之前的租客留下来的,我只把自己重要的物品塞进里头。今天这栋分成三户的长屋终于要拆毁了。
我走到屋外。不知从何方乘风而来的樱花花瓣,一边旋转着、一边飘落于我的脚边,兴许是城山绽放的东亚唐棣吧。一群大学新生有说有笑地走在路上。我被她们的生命力所震慑,让出了路。就如同繁花有盛开期一样,人的生命光辉也有颠峰。那种生气蓬勃的事物,离我遥不可及。
户川女士撕下贴在门口的名牌。那名牌只是将硬纸板裁切成长方形,再用麦克笔写上“户川千秋”而已。她随意地将那张名牌扯下。
“行李整理好了吗?”
我出声攀谈,户川女士便缓慢地望向我。
“差不多了。大部分都送到那边去了。”
所谓的那边,是指户川女士终于找到的公寓一室,离这里徒步不到十五分钟。看来,她也离不开城山周围啊。我跟在她后头,进入她的房间。原本家具的数量就少,但少了那些家具后,还是有种空空荡荡、无所依靠的感觉。水滴从关不紧的水龙头滴落贴着瓷砖的水槽,滴滴答答滴个不停。
玄关口的内部玻璃门敞开,可见被阳光晒得变色的榻榻米。上头还乱七八糟地扔了一堆杂物。
“户川女士,不快点整理的话,施工的人就要来了喔。”
即使我如此规劝,户川还是拖拖拉拉地分类杂物。在她身上丝毫看不见一点“急切”的动作。她正在分类的是从小纸箱拿出的文件类物品,似乎犹豫着该如何取舍。
“你看这个。”
户川女士不理会我的忠告,递给我一本薄册子。也许是助听器又出毛病了吧。
我接过来看,原来是高中毕业纪念册。我大致翻阅了一下各班的团体照。上头刊登着户川女士高中时的模样。虽然没有戴助听器,但感觉跟现在的外貌没什么差别。户川女士从以前就是矮矮胖胖的体型,没有少女那种青春洋溢的气息。
“看,你也被拍到了。”户川女士从旁边伸手过来指给我看。“你也是三班的对吧?”
“是啊。”毕业照中的我摆着一张臭脸,注视着镜头。“这张照片是刚升三年级时拍的。感觉好奇怪喔,明明没有毕业,还出现在毕业照里。”
我的咕哝声似乎并未传进户川女士的耳里。她耳里的螃蟹又在爬来爬去了。在学校中庭陈列椅子,以城山为背景拍团体照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呢?我跟户川女士都无人搭理,各自站在后排的两端。毕业纪念册用的班级照片我早已忘得一干二净。我的思绪如流过河川的病叶般飘荡,无所依靠。
户川女士蜷起背,翻找纸箱底部。这次挖出一本老旧的剪贴簿。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剪贴簿里贴着泛黄的剪报,可看见斗大的标题写着『失踪女高中生,如今依旧下落不明』。我心里觉得怪怪的,却不知道怪在哪里。很多事我都忘了。记忆的片段有时会在我心里激起涟漪,但我已经无法将它们串连在一起,拼凑出自己的历史。我的成长早就停止了。
“那种东西该丢了吧?”
我大声说道后,户川女士便板起一张脸,将那些大量的文件聚集在一起,放回纸箱。只将毕业纪念册急忙塞进手提包里。
外头顿时变得闹哄哄的。
“走吧。”
我催促户川女士到外头去。户川女士留下纸箱,只提着手提包,跟在我身后。
“喂、喂,你还真是温吞啊。”
房东森冈爷爷站在外头。倾卸卡车正在他背后的道路上卸下履带式破碎机。数名身穿米色工作服、头戴黄色安全帽的作业员,开始准备将我们曾经的住处胜山庄夷为平地。
“可以动工了吗?”
看似监工的男性对森冈爷爷说。
“可以了。这里就只剩她一个人住而已。”
破碎机的引擎发出低鸣。坐进一名操纵员的重机械并不大。另一名作业人员,开始用水管喷水除尘。看来,似乎要从我房间那一侧着手。我们退到远处观看拆除作业。
“哎呀,你没有行李吗?”
户川女士看着两手空空的我说。
“啊啊,我忘记带走了。算了,反正也没装什么重要的东西。”
我如此回答。宛如巨型鸟喙的破碎机在我面前夹起房檐拧碎。屋瓦“啪啦啪啦”掉落,柱子也随之倾斜。老旧的木造平房轻而易举地崩塌。破碎机的引擎部分吐出黑烟。接着将尖嘴刺进中央凹陷的屋顶中,举起吊臂后,尖端叼起了我的皮箱。皮箱在空中“啪喀”一声打开,大量的橡实从中洒落。
“那就是你的行李吗?”
户川女士捧腹大笑。
接著作业便一气呵成。连户川女士的房间都被拆毁的长屋,化为木材残骸。破碎机卷动履带,驶上那堆残骸。
“两三下就拆光了呢。”
站得比我们前面的森冈爷爷嘟囔一句。
最东边的房间由于破碎机开上隔壁房的废材,呈现从高处摧毁的状态。手持水管的作业人员绕向东侧。东边房间的屋顶被剥除后,引擎声戛然而止。
户川女士将手举到额头,踮起脚尖查看。只见操纵员跳下驾驶座,一只手按住安全帽,踩上立脚点不稳固的废材。另一名作业人员则是呆站在原地,水从水管滴滴答答滴落。探头窥视东边房间屋顶下的操纵员,大声呼唤监工。
森冈爷爷一脸不安地回头望了这里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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