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画吗?当时你快乐吗?”
“那是当然啊。”我返回麻耶身边。“超级开心快乐。上国中时,我就已经决定要当画家了。”
“所以老师你已经明白了吗?原本的形态。为什么会产生事物?”
当我发现落到麻耶脸上的并不是雨,而是泪水后,我惊慌失措了起来。
“为什么爸爸和妈妈会死掉?为什么只有我活着没死?”
“这个嘛——”
简单的安慰对这聪明的孩子不管用。人人挂在嘴上的蒙骗与回避,都会立刻被她看穿吧。不过,我又知道些什么呢?蒲生庆介应该是死于单纯的交通意外吧。开车的是他太太,听说她是绘画修复师,但我不知道她的姓名和长相。
“麻耶在画图的时候不觉得开心吗?”
面对我的提问,麻耶猛摇头。
“我喜欢画画。我以后也要当画家。”
麻耶粗鲁地擦拭眼泪,展露笑颜。这孩子可能看过太多孩提时代不须知道的事。我隐约萌生了这样的想法。
“奶奶也会死掉吗?”
这个少女已经被不幸的死亡阴影所笼罩了吗?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呢?”
“那家伙说的。”
“那家伙是指?”
“说我要是敢说出去,就要在奶奶的食物里下毒杀死她。”
她在说什么?我对眼前这个仅仅九岁的孩子感到畏惧。
“说出去什么事?”
雨势变大了。我们在幽暗的森林里对峙,窥视彼此的眼睛深处。麻耶的眼瞳丝毫不见任何情感的波动,仿佛是一潭死水。
——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凝视着你。
尼采的名言掠过我的脑海。麻耶锐利的视线,盯得我动弹不得。
“那家伙一喝醉,脾气就很大。晚上跑到我的房间大吼,说每个人都瞧不起他。然后眼神迷蒙地瞪着我。”
“然后呢?”此刻麻耶已经停止哭泣。
“我必须站着不动,听他说蒲生家的坏话才行。如果在这段时间我动了一下,他就会不停地揍我。”我哑然无言。而麻耶倒是越说越激动,加快语速,似乎打算一口气说完。
“他有时会觉得我回望他的眼神让他看不顺眼,就把我拖进浴室冲冷水。”麻耶像是回想起那一瞬间似地,皱起眉头。“我一动也不动,想着我画图时的事情。因为那是我最幸福的时光。不快乐的时候,只要想起幸福的时光就好。对吧?”
森林里突然响起“吱吱吱吱”的叫声,来自比刚才更近的场所。我吓了一跳,缩起身体。麻耶听见那道叫声,不知为何轻轻微笑。
“那家伙虐待我虐待个尽兴才解气。”宛如受到那奇妙声音的鼓舞,麻耶继续说道。“最后跟我说,要是我敢告密,奶奶就会死。因为奶奶的身体真的越来越差了,我觉得一定是他们对奶奶下毒。”
原本只说那家伙,现在变成了他们。
“我把事情告诉阿姨,结果她说我爱说谎,不让我吃饭。”
根据昌美的话来判断,那应该是指住在麻耶家的亲戚夫妇。那对夫妇在虐待麻耶?用卑劣的方法来堵住她的嘴?让这孩子过度武装起自己的心,原因就出在这里吗?
每当高耸的树梢随风摇曳时,雨滴便会成团地落下。我全身发冷,濡湿的衬衫紧贴身体。我之所以打颤,是因为冰冷的雨水,还是麻耶所说的骇人听闻的话所致?
“不能不说。”我终于从喉咙深处挤出这句话。“必须告诉可靠的大人——”
“可靠的大人——?”
麻耶以估量的眼神望着我。趁她尚未再次紧闭心房时,我连忙补充一句:
“我会想办法的。虽然我不住这里,不过——”
“没关系的!”
麻耶突然声音开朗地说道。雨势加剧。麻耶遮着头,迈步奔跑。从目瞪口呆的我身旁跑过,拨开了草丛、进入森林。灌木的树枝反弹,溅飞水滴。
“老师,过来这里、这里!”麻耶在森林中呼唤我。“快点!会淋湿喔。”
我穿过雨和树林,搜寻麻耶的身影。麻耶打算走向更深处。
“等一下!别过去,太危险了。”
我呆立于林缘。
“没事的。这里可以躲雨。”
可看见麻耶蹲在一棵特别大的树木底下。我还在犹豫。犹豫的期间,身体已淋成落汤鸡。水滴从发丝滴滴答答滑落。
这时,我背后的青刚栎丛沙沙作响,不自然地晃动。没看见任何东西,但一股难以言喻的诡异感,令我直打哆嗦。我因此决定踏进森林。腐叶土与树根使得我磕磕绊绊,好不容易才抵达麻耶的身边。
“来,坐这里。”
我依她所说,于椎木大树下落坐。然后,慢慢抬头仰望上方。高得令人晕厥的高度,可见层层交错的树枝,形成自然的顶盖,遮挡住雨水。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我俯视麻耶的侧脸。麻耶也浑身湿透了,将头发扎成两束的黄色缎带,尾端缩成奇怪的模样。
“麻耶,刚才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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