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我说那外甥女的丈夫死了啦。”
我目不转睛地望向昌美。
“今年年初,那个人突然发高烧,最后猝死。好像是得了什么感染症,详细情形我不清楚。所以啊,君枝老太太和麻耶现在就跟成了寡妇的外甥女一起在那栋洋房里生活。我想当然还是有雇用几名佣人啦。唉,你不觉得很古怪吗?太诡异了。接二连三发生不幸。”——接二连三发生不幸。
被都会高中拒之门外的我,随意选择的城市。我本来以为是个无聊的乡镇。可是这里有种说不上来的诡异,特别是这座古城的四周。不仅女高中生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的男友还因此精神崩溃,坠入狂乱深渊。甚至有个古怪的高中同学,据说能够看见死去之人的幻影。
我的朋友相原杏子失踪时,我告诉警察:“她时常在城山里与国中老师碰面。她喜欢过那个老师。”警察似乎也数度登门找老师问话,但那个人都表示自己毫无头绪。杏子的母亲和外婆好像找遍了学校附近。
我知道杏子的行动范围。毗沙门坡的冰淇淋店、城北地区的“JELLY BEANS”杂货铺、她偶尔光顾的“ARTROOM K”美发沙龙、有亲切老板的药局。像那种个人经营的小店,现在可能已经不存在了。
还有位于堀之内的美术馆和图书馆、搭乘路面电车前往的百货公司、电影院。两人从杏子唯一的朋友——我的口中打听出这些场所,四处寻访,仍然一无所获。杏子的外婆精疲力尽,意志消沉;母亲则是六神无主,表情空洞。
“都怪你对她不管不顾,才会发生这种事。”粗野的外婆怪罪自己的女儿。“杏子已经受够你了啦。”
即使受到如此责备,杏子的母亲依旧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基于杏子与她母亲的关系不好,警察也开始怀疑杏子可能是离家出走。杏子她母亲那个没登记结婚的丈夫,还多管闲事地跑来跟学校和警察叫嚣。那个闯进学校的男人,穿着花俏的花衬衫,看起来实在不像什么正经人物。
我的朋友最后还是没被找到。杏子大半时间都待在城山中,若无其事地漫步在森林与幽暗的登山道。我脑海里浮现杏子渐行渐远、轮廓渐淡地隐没于一片苍郁之中的背影。她——终究还是被困在那个场所。如今我如此思忖。
我仰望美丽的天守阁。不知为何,连顶着古城的隆起土地和繁茂的绿意都令人感受到一股不可思议的力量。这里是否有一股负面能量,能让闪耀之物暗淡、锐利之物迟钝、崭新之物生锈——障翳一切呢?
啊啊,我为什么要回来这里呢?我频繁地吸气吐气,调整呼吸。
“别聊这话题了。”
“也好。”
昌美这次也老实地点头,缄默不语。
这时,山顶广场的广播告知写生比赛结束。
太好了。赶紧下山回饭店吧。只要以冰凉的姜汁汽水润喉,冲个澡,在铺上干净床单的床铺上躺一会儿就没事了。待在隔壁遮阳雨棚下的昌美在呼唤我。我打起精神,打算专注于评审工作上。小朋友们提交上来的画作,在塑胶垫上分成低年级和高年级,摆放成两组。
我负责低年级的画作。即使不看名字,我也一眼便认出蒲生麻耶的作品。完成度出类拔萃,其他小朋友的画简直是望尘莫及。我们毫不犹豫地把她的作品选为冠军。商讨片刻后,也决定了亚军和季军。高年级那边的结果好像也出炉了。之所以会加快评审的速度,是因为乌云密布的关系。
我们立刻进行颁奖仪式。蒲生麻耶以并未特别开心的表情接过奖状和奖品。我站在遮阳雨棚下,观察这个拥有绘画天分的小三女孩。刚才昌美说得十分起劲的传言,我多半左耳进右耳出,倒是对曾经短暂接触过的西洋画家的遗孤充满好奇。
以小学三年级来说,她个头偏高,看起来很老成,身材也有些圆润的样子。与其说是小孩,更像是已经踏入少女的范畴。给人一种具有沉着洞察力的印象。昌美说她“拥有掌握事物本质的能力”,说得真是一针见血。不过,也有种不协调的印象。在她身上也可窥见再成熟一点、就要到达青春期前的孩子,所散发出的身心成长不一致的焦虑以及不稳定。
麻耶的身边有一名有岁数的男子作陪。那名男子唤了她一声“小姐”。昌美对我使了个眼色,像是在表达“你看吧”。
写生比赛散会。小朋友们和他们的监护人开始整理行囊回家。工作人员催促评审们围绕着一张长桌坐下,接下来必须汇整这场写生比赛的概评,据说是为了刊登在地方报纸上。我这次深深叹息,声音大到周围皆可闻的地步。至少还得在这里待上三十分钟不可。轻微的头痛令我眉头深锁。
这时,背后又传来有人呼唤“小姐”的声音。两道压低的声音正在争吵。似乎是麻耶坚持要一个人走回家,想让陪同她来参加写生比赛的随行者先行回去。年迈的佣人对小姐的任性要求伤透了脑筋。
“那么——”我不禁脱口而出。“我送她回家吧?我也差不多要下山了。”
然后我小声向昌美传达自己身体有些不适,想要尽快离开现场。昌美向评审们简短地说明我的情况。听见我是远道而来帮忙的这类话,那些评审便露出体谅的笑容。
我约好今晚和昌美夫妇共进晚餐。她为了不让晚上的计划泡汤,煞费苦心。一想到终于能摆脱这座山,我顿时如释重负。我快步走到女孩身边,故作开朗地对她说:
“来,我们走吧。我知道你家在哪,反正我也顺路。”
其实是绕远路,但那种事根本无关紧要。麻耶也一副不在意我跟不跟来的模样,迈步前行。唯独老佣人惊慌失措。
“北见爷爷你从那边回去。我要从这边的路回去。”
麻耶像是习惯命令老人般麻利地说道。“别担心,我会确实把她送到家。”我如此说道,好让被称之为北见的男人安心。老人对担任评审的我低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