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后也是老妈第一个对我说出同样的话。烦死了。但她总算接受了我的说辞,抱起健太郎。不愧是经验老道的家庭主妇,哄婴儿的方式已到达炉火纯青的境界。我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总之,我已经精疲力尽了。
奶奶从里屋慢慢走出。
“啊,奶奶,我回来了。”
我想摆脱老妈的追问,于是立刻转向奶奶。奶奶表情痴呆地望着我,是已经认不出孙子的脸了吗?
“妈,久志他啊,竟然带这么个小婴儿回来,说是帮忙照顾别人家的孩子。我真是傻眼到都快说不出话了。”
“啊啊……”
奶奶嘴巴大张,原本迷离的双眼发亮,接着倾身冲到老妈面前,目不转睛地盯着健太郎。
“啊啊,拓马!拓马,你跑去哪里了?”
奶奶从老妈的怀中一把将健太郎抱了过去。老妈和我瞬间愣在原地,任由奶奶把健太郎抱走。
奶奶用脸颊磨蹭健太郎,用自己的手包裹住他小小的手。满是皱纹的脸庞,笑开了花。我悄悄地偷看老妈,老妈只是呆站在原地,以炽热的眼神凝视着嘴里喊着“小拓、小拓”、逗弄健太郎的奶奶。
我们家现在是两兄弟,但上头其实还有个哥哥,名叫拓马。所以户籍上我是次男,弟弟智则是三男。拓马在摇摇晃晃学步的时期,掉落海里溺死了。基于这样的原由,对老妈而言算是又把自以为遗忘的痛苦记忆挖掘出来了吧。
“奶奶,不是啦。那家伙叫健太郎。”
奶奶根本听不进我说的话。健太郎目瞪口呆地仰望着皱巴巴的奶奶,令人吃惊的是,他竟然露出了微笑。
“是嘛、是嘛,小拓很开心啊。”
“奶奶!”
我试图硬把健太郎给抱走,奶奶却狠狠地回瞪我。
“你做什么!这是我的孙子。你是谁啊?”
竟然对真正的孙子破口大骂,我拿奶奶没辙了。老妈头一甩,从后门走到屋外。我只能叹息。
老妈跟奶奶关系不怎么融洽。老妈是都市人,并不愿意嫁来岛上。实际上她也曾说服过老爸,在结婚初期时还待在岛外生活的样子。然而生活过不下去,便心不甘情不愿地搬回岛上居住。因此奶奶才会看老妈不顺眼。
“看吧。就跟你说娶城市姑娘不好伺候吧。”奶奶会口出这一类的话,把老妈骂得十分难听。
个性倔强的老妈,一旦决定在岛上过活,便硬着头皮逼迫自己融入岛上的生活。被人说必须以半农半渔的方式才能维生,她就跟着老爸出海捕鱼,把婴儿交给奶奶带。根据老人家耳提面命的说法,这座岛上的人都是这样生活过来的。不过,拓马却在和奶奶看家时落海了。
因为发生过这种事,两人的婆媳矛盾越来越深,老妈也不再乘坐渔船出海了。到了我出生时,她绝不让奶奶碰我一根汗毛。老妈无时无刻把我紧紧抱在怀里,不让我离开她的身边,甚至到了神经质的地步。我印象十分深刻,也记得那两人总是争吵不休。
不久后,智则出生,老妈的情绪也渐渐平静下来。我终于能够自由自在地玩耍。奶奶也上了年纪,个性圆滑了许多,不再说什么尖酸刻薄的话。不过,长期以来,两人的心中还是存在着冰冷的小疙瘩。平常是岛上随处可见的婆媳,但有时会因为芝麻绿豆大的小事针锋相对。
然后,奶奶痴呆了。
“喔喔,肚子饿了吗?小拓,要跟奶奶去那边吗?”
我把健太郎就这么交给躲进里屋的奶奶,正在发呆时,智则回来了。智则都是搭乘渡轮,前去本岛的国中上课。
“咦?哥,你怎么在家?又辞掉工作了吗?”
我低吟了一声回应他。
不过,回到岛上来是正确的。老妈虽然嘴上叨念,似乎挺享受有幼童在身边的生活,和奶奶抢着照顾健太郎。不过对奶奶而言,他终究是拓马,并非健太郎就是了。
是认为自己一时疏忽害死的孙子死而复生了吗?我想痴呆也是一种救赎吧,让她勤快地照顾拓马。老妈则是帮我替健太郎喂奶、洗澡、哄睡。我终于从照顾怪兽婴儿的地狱里解脱了。
我由衷地认为女人真是伟大。不仅生出这种麻烦的生物,还得勤奋地加以照顾。鲇美姊之所以袒护桑岛组最菜的我,或许也是发挥了这种母性吧。可能是心里有了余裕,我甚至还希望鲇美姊能顺利地把她的伴侣带回来。当她把健太郎硬塞给我照顾时,我的脑袋一片混乱,还对她心怀怨恨。如今想来,帮忙照顾几天婴儿,也算是报答鲇美姊的恩情吧。
在老妈专心照顾健太郎的期间,智则承接了修整柑橘山的工作。又是疏果、又是除杂草的,手法可俐落了。我也有跟去,但半点忙都没帮上。
“你是什么时候学会干山上的活儿的?”
“跟着爸爸上山,自然而然就学会了。”
“干这种活儿,开心吗?”
“不知道耶,我没想过开心不开心这种事。但总不能让柑橘树枯萎吧。”
我在山的斜面坐下,望着大海。渡轮缓缓地驶过海面,留下航行的痕迹,片刻后即消失了。四吨左右的小渔船也悠闲地四处漂浮。眼前仿佛在强调这座岛有多乏味的无聊景色,我以前待在岛上时看都看腻了。如今却百看不厌。
“爸爸种了新树苗,是红玛丹娜。虽然需要细心照料,但爸爸说若是栽种得好,价格能卖得比温洲蜜柑还要高。”
“这样啊。”
“然后就买一艘新渔船,我要出海捕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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