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的叫声。这一年来,我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些事。
失去之后我才恍然大悟,那只聪明的猫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它第一次走失时,我就该顿悟了。然而我却太过迟钝,所以爱丽丝才会又隐匿踪迹——即使我再怎么渴望见到它,也永远见不到它了吧。爱丽丝离去后,我的心开了一个空虚的大洞。如今洞里溢出了黏稠的不明液体。
其实我一年前就知道了,只是我内心始终拒绝承认。去年冬天到春天,丈夫之所以再次热衷于观察野鸟,并非是因为烦恼与教务主任之间的人际关系。那不过是个契机。
事实是因为芳洋与一名女学生过从甚密。正是那名失踪的女高中生——名字叫——没错,相原杏子。怪不得她上门作客时一直凝视着我。我万万没想到,正经无趣,除了观察野鸟外没有其他值得一提的兴趣、只顾着工作的芳洋,竟然会沉溺于这种危险的桃色关系。明明我看穿这点的机会比比皆是——
丈夫以观察野鸟为借口,频繁地去爬城山时,模样很诡异。看起来战战兢兢却又莫名激昂的样子。我还一心以为他是在为职场之事烦恼,也曾怀疑他是否快要得躁郁症了,毕竟因为心病而停职的教师在现代社会并不足为奇。我当时还为了这种八竿子打不着边的事情操心过。
刑警三番两次上门问话,询问是否曾在城山见过杏子。公开搜查时,新闻报导提到相原杏子也经常去爬城山,因此警方在山中展开了大规模搜索。刑警们离开后,丈夫六神无主地躲进书房中。
我的脑海浮现出一个画面。我曾在丈夫更衣时,看见他背后有奇妙的内出血痕迹,看起来像是齿痕。当我浮现这个想法的瞬间,又马上否定,心想怎么可能。
那或许是他外遇的对象留给我的讯息。若我猜测得不错,对象非她莫属。在城山偶然相遇的两人,是否跨越了不该跨越的那条线?对芳洋而言,恐怕也有逃避现实的意义存在吧。若是新的教学现场过得充实,势必不会鬼迷心窍吧。那肯定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尝到刺激又兴奋的经验。不习惯游戏人间的芳洋,完全无法自拔。
我啃咬指甲。
芳洋手段没那么高明,不可能驾驭得了不知天高地厚的女高中生。尤其是那女孩——有种特别的气息。芳洋越来越虚脱,宛如身体被掏空一样。毕竟是跟学生搞外遇,不可能断得一干二净。一定会纠缠不清,迟迟分不了手。
于是——
那天来临了。我外出不在家的那一天。
无非是芳洋叫杏子来家里,打算把话说清楚,或是女方闯进家门。可以确定的是,应该是一时冲动犯下的事件。我的丈夫杀了杏子。大概是使用锐利的刀具杀的,飞溅的血液弄脏了地毯。不幸的是,爱丽丝就在女孩的脚边。被温热的血液溅满全身的爱丽丝,惊吓得冲出家门。
芳洋目睹了被血濡湿的猫逃跑的画面,所以才拼命地寻找爱丽丝。因为猫毛上沾染的是杏子的血液,那正是芳洋犯罪的证据。找到爱丽丝,前往若鲇园带回时,芳洋之所以会仔细地检查猫的身体也是基于这个原因。园里的幼保人员见状,像是突然想起似地如此说道:
“这孩子跑到我们园里时,身上有好几处褐色的斑点。我们帮它用热水擦拭干净了。”
我若无其事地佯装没听见这句话,但这句话对丈夫而言意义重大。把爱丽丝带回家后,我立刻使用平时不需以热水冲洗的泡沬清洁慕丝,将它的身体清理干净。当时也一样。说起来,爱丽丝的短毛根部附着着褐色的颗粒状物体。我万万没想到那是血液,因此仔细地帮它清除干净了。
我再次啃咬起指甲。
我也可以把一切都当作是自己的妄想,抛诸脑后。不过——
我从椅子上站起来,来到走廊。打开楼梯下储藏室的门,拉开小型橱柜的抽屉。里头放着好几条爱丽丝的项圈。每当它成长,我就会帮它买一条新的,感觉就像是爱丽丝从小到大的成长历史,因此我一条也没丢,好好地收藏起来。
我抽出其中一条。当爱丽丝回来后,我就立刻换掉那条不吉利的项圈。连那条我也还留在身边,想必芳洋并不知道这件事吧。我来到明亮的走廊,把黄色项圈翻过来,呈现起毛状的背面有褐色的污渍,我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那片污渍。
倘若这被断定为杏子的血液的话——?
只要做DNA鉴定,知道是谁的血液也是轻而易举吧。明明很清楚现在家里就只有我一个人,我还是猛然抬起头,环顾四周,然后连忙将项圈归回原处。关上抽屉的手还不停地颤抖。
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缓缓巡视整个房间。小花图案的窗帘、义大利制的沙发组、挂在墙上的雅致静物裱框画。为了家人所准备的舒适场所。我该存在的地方只有这里,我该守护的事物显而易见。
所以,别去追问丈夫了。错就错在那女孩不该诱惑我纯真的丈夫,献出她青春的肉体。
我将视线移向庭院里的醉芙蓉。现在是上午,白色的花瓣开始染上淡淡的粉红色。去年五月,在我外出旅行的那三天中,芳洋一时冲动杀害了杏子,当时肯定是手足无措吧。面对尸体该有多么头痛,没有驾照的芳洋,只能把尸体埋在庭院。在夜晚的客厅灯光勉强能照到手边的场所挖洞掩埋,然后为了遮掩庭院被翻掘过的痕迹,才买了醉芙蓉树回来种。
我想杏子的尸体,如今也依然埋在醉芙蓉之下,被变形虫花纹的地毯给捆着。醉芙蓉花之所以会变红,是不是因为吸取了杏子的血液呢?丈夫每天是以什么样的心情,看着醉芙蓉花转红呢?
不过,我也是共犯。必须忍耐着每年秋季醉芙蓉盛开时,对我们的罪行所展开的告发,在这里继续居住下去。
我迅速地抬起视线仰望城山。
——我不知道那玩意儿是什么东西。
高桥的声音残留在耳朵深处。
唯一目睹恐怖事件的爱丽丝,应该不会再回来了吧。全身承载着自己饲主达到犯下杀业的能量,以及遭杀害女子的恨怨,在无边无际的森林中化成了不同的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