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你还好吗?”
“嗯。不好意思。”
我拿起床头的茶杯,啜饮白开水。远藤小姐慢慢躺回自己的病床,说起她过去所看见的幻影。
最初看见的,是宛如阳焰般晃动的现象。它飘浮在人的右肩上方。这个现象并非出现在每个人的肩上,但确实存在。然后,逐渐化为固定的形体。“就像是硬邦邦的冰块一样。”远藤小姐说。
右肩上顶着冰块的人,在熙来攘往中来来去去。定睛细看,冰块并非透明,里头似乎闪烁着什么有颜色的东西。远藤小姐当然以为自己的眼睛出了毛病,于是便跑去看眼科。眼科医生介绍她转看其他科,经过各式各样的检查后,发现她的脑袋里有肿瘤。据说那个异常症状就是脑瘤所引起的视觉障碍。
远藤小姐动了第一次手术,医生说能摘除的肿瘤全摘除了。然而,那名医生的右肩上也飘浮着那个诡异的冰块。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冰块,便清楚地理解了那名医生的心事。那名医生为了他儿子不上学的事情烦恼不已。”
据说冰块里塞满了那些事情,像是从中溢出来似地,化为非常短暂的瞬间影像,出现在远藤小姐的面前。远藤小姐称之为“那个人的故事”。
动完第二次手术后,她的这种能力越来越精湛,能随心所欲地解冻冰块,阅读里头的故事。
与此同时,她的恶性神经胶质瘤再三复发。会引发出血的脑瘤大多是恶性的,但远藤小姐发现肿瘤时,肿瘤已经长到约六公分大,被袋状囊胞包裹住。癌细胞不知是沿着脑纤维转移,还是手术时分散的癌细胞随着髓液流动抵达,一再复发。
神经胶质瘤就这样在脑内形成后,发展成浸润性。摘除肿瘤,就代表有可能连同正常的脑细胞也一起摘除。
“所以,动第三次手术时,把受到肿瘤侵犯的脑袋本身取出来了。”
远藤小姐笑了笑,敲打自己的前头部。右颞叶被视为功用不大的部位,把前额叶或颞叶与肿瘤一起切除,似乎是常有的事。
“我这里,是空的。”我凝视着紧紧缠绕住远藤小姐头部的白色绷带。
“可是,那个洞里面啊——”远藤小姐一副乐开怀地发出轻微的笑声。
“塞满了我看见的幻影。”我们沉默不语。
走廊遥远的另一端,传来患者的呻吟。
据说脑瘤的症状也包括产生幻觉和精神错乱。我怀疑远藤小姐看见的幻影,是否属于这类症状。然而,我却如此询问她:
“我的肩上也有冰块吗?”
“没有。”远藤小姐立刻回答。“你的肩上看不见冰块。”
我松了一口气,身体不再紧绷。
“就我的经验看来,通常是心怀秘密或严重问题的人,肩上才会飘浮着冰块。”
芽衣明明表现得那么开朗,难道是默默独自在烦恼吗?我又被远藤小姐煞有介事的幻影之说牵着鼻子走。远藤小姐接着说道:
“不过,你先生的肩上倒是飘浮着冰块。”
我转头望向窗户。微微打开的窗帘缝隙外一片漆黑。照射古城的灯光早已熄灭。
我的体力恢复了,食欲却不振,这令护理师感到忧虑。
“总之,再努力多吃一点吧。现在摄取食物中的营养,比吃药还重要。”
我游移着视线,最后停在隔壁病房紧闭的布帘上。护理师循着我的视线凝视那片布帘。布帘内没有人的动静。
我自己也不明白为何要如此拖拖拉拉地拖延时间。或许是因为我不习惯自作主张吧。毕竟过去我什么事都找丈夫和姊姊商量,欠缺决断力和判断力。
昨天,我问远藤小姐:
“你有偷看我丈夫肩上的冰块内容吗?”
我在如此询问之前,必须再三思索远藤小姐所见幻影的真伪。不,答案早已揭晓。世上怎么可能有如此荒诞不经的事。而且远藤小姐自己也说是幻影了。
然而,我却被她的话给迷惑,深信不移。可说是鬼迷心窍吧。证实这奇幻迷离说辞的,是远藤小姐的美。如此美丽之人,怎么可能说谎。我完全颠覆了以前对美所抱持的想法。或许是因为远藤小姐的美濒临死亡,散发出凄艳的光芒吧。
“没有。我还没有看。”
丈夫肩上的冰块,会流出什么内容呢?也许根本没什么大不了。多半是工作上的烦恼或纠纷这类我不知情的事吧。
“别担心。我都说到这种地步了,不会随便解冻的。”
远藤小姐如此说道,却婉转地催促我下决心。
我能待在这间七一一号病房和远藤小姐身边的时间所剩无几。即将出院的患者,通常会移到更大的病房。丈夫前来探病的时间快到了,我终于决定要窥视丈夫的秘密。这个决定是好是坏,我至今仍没有得到答案。反正自那之后,我便步上了孤独之路。
我跟在远藤小姐后头,下楼来到一楼大厅。
夜晚的大厅冷清寂静,只有几名住院患者坐在成排的长椅上。他们用完晚餐,在悠闲的气氛下轻声细语地交谈。柜台和结帐处也拉起布帘熄灯。
我们坐在离门口十分遥远的走廊长椅上等待。
丈夫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一名面生的女性。丈夫对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就此分别后,那名女性便在大厅的其中一个椅子落坐。丈夫则是往电梯厅走去。
我默默观察那名女性,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