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我的朋友

楼的高度不高,郁夫只有左脚骨折。校方的解释是郁夫坐在二楼窗户玩耍的时候不小心失足坠落。但是,我实在不认为胆小的郁夫会做出这么危险的行为。

  “是……是那家伙!是那家伙推的!”

  是在学校不敢说吗?阿显一回到若鲇园就激动地提起带头集体霸凌的那个孩子。我和森冈老师听见后,面面相觑。我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老实说,我无法对有障碍的阿显所说的话全盘接受。

  不过,森冈老师却愤然站起身来,陪同园长一起去学校抗议。对方当然是不承认。那个带头霸凌的男童名叫佐藤陆,据说陆的父亲还反过来把阿显给骂个狗血淋头。

  护送左脚打上石膏的郁夫去上学,成为我目前的工作。阿显再次变得沉默寡言,缠绕在他身上的阴影令我相当在意。他内心正在孕育的东西是什么?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秋意转浓时,这次换佐藤陆发生了意外。他在城山中玩耍时,从快要坍塌的石墙上跌落。伤势本身并不严重,但他却迟迟没有出院。似乎是一直发着原因不明的高烧。他的状况好像被认为是某种感染症,听说陆一直诉说自己在山中被敏捷的小生物追赶,还被抓伤了。不过,这是事实,还是因为高烧而导致意识障碍,就不得而知了。

  陆罹患髓膜炎,一度性命垂危。不过总算康复了。他并没有回到原本的学校,因此不知道之后的情况怎么样。

  郁夫也在冬天时拆掉了石膏,开始精神奕奕地去上学。

  我是从家里骑机车去若鲇园上班的。从城山的山脚下绕一圈,穿过位于城北地区的大学和高中之间,就在回家的路上看见围墙和电线杆上贴着寻找走失猫“爱丽丝”的传单。传单上附加的照片很眼熟,无庸置疑是在若鲇园短暂落脚过的小小。看来那只猫还没有找到。

  搞不好阿显把小小偷偷养在城山里。说出这句话的,是安井老师。她说阿显常常会带走食物。我质问阿显,但他只是猛摇头。若鲇园位于城山西面的二之丸公园下方,黑门口登山道从二之丸公园一直延续到山顶。这条登山道是藩政时代的正面登山口,光线明亮又好爬。没有郁郁葱葱的感觉,四周环绕着令人心旷神怡的杂树林。二之丸公园与这条登山道入口,正适合小朋友们玩耍。

  “不过啊,阿显去的好像是古町口登山道那边。”

  安井老师悄悄对我咬耳朵。说到这里,之前阿显带小小逃进去的,就是位于城山西北的古町口登山道那一带。樟树、杜英、朴树等大树覆盖天空,下方则有繁茂的桃叶珊瑚、白新木姜子、全绿冬青等耐阴树。简单来说,就是通往深邃森林中的道路。园长也时常提醒小朋友不要接近这条登山道,但这个场所用来偷偷养猫再适合不过了。

  所有职员都开始不着痕迹地关注阿显,于是阿显便不再登上城山。不久后,所有人都把那只走失的猫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就在冬天的寒气渐缓时,发生了那起事件。

  那天是个下雨的冰冷天气,安井老师在值完晚班回家的路上,被人拖进城山强暴。由于这起事件太过震惊,所有职员无不哑然失声。

  我这时才初次耳闻去年犯下数起连续强暴事件的犯人仍旧逍遥法外的消息。在城北地区的城山山脚下的停车场发生两起,在从古町口登山道拨开草木进入森林深处的地方发生过一起。一年多来偃旗息鼓的犯人在春天来临前,又再次犯下罪行了吗?安井老师提出停职申请,县政府立刻派遣新的幼保人员来补职缺。我们对孩子们隐瞒这起事件,对他们说安井老师因为生病必须休息静养。不过,职员间蔓延的忐忑心情,也渐渐扩散到了孩子们身上。

  尤其是阿显的状况产生变化一事,森冈老师和我都有所察觉。自从和小小分开后,他彻底沉浸的独特幻想世界又更加多彩多姿了,这似乎也使他离现实世界更加遥远。我毫无根据地心想,阿显搞不好清楚地理解他的知音安井老师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森冈老师似乎也跟我抱持着同样的感触,在各方面都很关心阿显。因为家里离若鲇园很近,老师下班后依然陪在阿显的身边。

  不过,失去安井老师和猫的阿显,不再轻易地与人亲近。

  一个月后,安井老师没有复职,而是提出了辞呈。“希望还能在其他地方担任幼保人员。”她传达了这句话给我们,却没有来若鲇园跟大家告别。安井老师说过的“阿显迟早要跟猫咪分开”这句话,始终悬挂在我脑海一隅。若是有障碍、躲在自己的壳里,拒绝成为大人的阿显,并没有与猫分开呢?我内心冒出这种愚蠢的念头。如此一来,小小会幻化成何种形态呢?

  我果然还是在城山中找到了答案。

  我这个无事一身轻的单身男子,一星期值一次夜班。安井老师离职后那周,当我正在值夜班时,就被一道轻微的声音给吵醒。是从二楼光着脚走下楼的安静脚步声。是哪个小朋友睡迷糊了,跑出房间吗?我在被窝里侧耳倾听。隐约感受到有人的气息,从建筑物的内侧打开门锁,踏出门外。我吓得跳了起来。

  我随手往运动服外披上一件外套,拿起手电筒出去外面,这时小小的黑影已经在门的另一端了。好在今晚是满月,夜晚的视线清晰。虽然人影很模糊,但我坚信那就是阿显。阿显一刻也不停歇地前往古町口登山道入口。当他经过灯罩破裂、光线微弱的街灯下时,证实了我的推测无误。

  我追在阿显的后头,进入登山道后,发现有一辆黑色汽车停在大弯路上。那是一辆车身很低、装着粗管消音器的改装车。我有种不祥的感觉。但我还是必须沿路前往登山道才行。经过入口的街灯后,就再也没有灯光照明设备了。宛如落入洞中,充满浓稠的黑暗。阿显已不见踪影。

  我依靠着小小的手电筒,战战兢兢地迈开脚步。狭窄的山路是石子路,加上从两侧延伸而来的树根盘根错节。不带照明器具就行经此处的阿显,是很习惯走夜路吗?

  ——吱吱吱吱。

  划破黑夜的尖锐鸣叫声突然传来。究竟是什么鸟会在大半夜鸣叫呢?身体因寒风与自我妄想而颤抖。

  无论我怎么爬,都追不上阿显。手电筒的光环,只是更凸显出周围的黑暗。当我开始感到不安时,森林里发出了声响。是草丛的沙沙声,与数人互相推搡的气息。在思考前,我的身体已抢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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