幅画呢。所以都不敢靠近读书室。我会讨厌看书,都是这幅画害的。”
“钱收多一点没关系,反正她也有资助我们的打算。修复得好不好根本无关紧要。”庆介抛下这一句,便迳自走进自己的工作室。
或许是因为庆介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缘故,总是不顾虑别人的感受,说话直来直往。我自己十分明白,凭我一己之力还无法单独包办修复的工作。所以才会像这样接受家人委托,修复这种庸俗的画作,也知道君枝打算支付过多的金额来资助我们的家计。
这严重伤害了我身为技师的自尊。他本人大概没发现自己说的话,又在我的伤口上撒了盐吧。
这是庆介的优点,同时也是缺点。正直老实、自命清高、固执己见、单刀直入、自命不凡,却有着十分脆弱、柔软的一面。简直就是典型的远离世俗的画家。我就是因为放心不下他才会跟他结婚的,有苦也只好自己吞。
我重新打起精神,着手修复画作。即便不是出自知名画家之手的高价作品,只要对某个人来说是无可取代的东西,那么它就是名画。所以绝不能偷工减料。这是我师父的教诲。
麻耶乖巧地在客厅玩耍。她知道不能进来庆介和我的工作室。
在现场把画从墙上拿下来后,我先粗略调查了一下画作。连压在画框与作品之间的剥落颜料也都用放大镜找出来,仔细地收集带回。这能在分析颜料时派上用场,也可以再用来修补画作。首先要清洗油画表面。用清洁液清洗,再以海绵吸干浮出的污水。目的是为了清除那些在油画颜料隆起和龟裂的地方、长年累月下所积存的灰尘、砂粒、纤维和某些粉末状的东西。
我花了好几天专注清理油画表面。因为是时隔一段日子才接到的正式修复工作,我也埋首其中,时间一下子就过去了。就在进行清洗作业的过程中,我发现了一件奇妙的事。模特儿女性的背景描绘的是风景画。但应该不是实际坐在这个风景前摆姿势的。看起来像是作者配合人物的形象所添加上去的风景画。是中世纪肖像画常见的风格。
前方有荆棘丛,背后栽种着结了黄色果实的果树。画布右半边则有半坍塌的木栅栏。木栅栏围绕着池塘,灰蓝色的水面映照出天空的云朵。一条小路往山丘延伸而去。有森林,有小屋,是坡度平缓的丘陵地风景。整体以彩度低的土黄色来统合,因此不会喧宾夺主,干扰到前方的人物。画作整体呈现近大远小的透视感。也达到了凸显摆姿势女性的白皙皮肤与淡紫色连身裙的功效。
清洗画作的背景时,可发现这里有好几处颜料层叠般的笔触。其中上层颜料有一部分剥落,露出下方颜色截然不同的地方。我推测这可能是作者覆盖了原本在那里所画的某种东西,立刻打了电话给婆婆。君枝对我的发现十分感兴趣。
“搞不好是以后世的人会发现为前提,像错视画那样,故意隐藏住各种图画也说不定。这很像祖父会做出的事呢。”
她同意我去除叠在上层的颜料。去除原画上加画的图,恢复原本作品的价值,是常有的行为。修复师的工作中也包含改正过去不恰当的修补。虽然难以置信,但甚至会有生意人为了符合现代感,刻意改变画作中的长相、发型、衣服等部分的例子。为了开出更高的价格,恣意改变画作,明显损害了作品的独创性。
不过,我所保管的画正如婆婆所说,肯定是同一作者,也就是经由蒲生秀卫之手所画上去的,所以覆盖旧画或许才符合作者的意图。原本想加画什么东西上去,却因为破坏整体平衡才重画。不过,总之现在这幅画作的持有人君枝是希望能还原画作的。我也抱持着几分好奇,开始除去覆盖在旧画上的部分。一边涂上软化颜料的溶剂,一边用小刀刮掉颜料。这个作业需要毅力和集中力。
我向君枝报告进度后,君枝像个孩子般地说道:“好期待呀。”电话里传来有人在她背后说话、走动的声音。我想应该是君枝的外甥女由香里来了。由香里是君枝妹妹的女儿,偶尔会进出阿姨家。我后来才听说这个相当于庆介表妹的丑陋胖女人,对我们要结婚一事相当反对。她好像对君枝灌输谗言,宣称年纪足足大了庆介六岁的我,是为了蒲生家的财产才欺骗庆介结婚。
我当然不是因为觊觎他们家的财产才会和他结婚的。我确实很感谢富裕的君枝现在资助我们的生活没错,但尽早能靠我们夫妇两人的收入维生,才是我最大的心愿,根本丝毫都没想过庆介有一天会继承家产的事。庆介本人也是如此。他满脑子只想着画画。相对来说,由香里自己和丈夫投资没价值的生意,才是在挥霍金钱。那些资金似乎来自君枝的口袋,但基于同样的理由,我们夫妇根本不关心那种事。
我先剥除最远景的山丘顶端的部分。土黄色的颜料底下出现了蓝色。看来这里原本似乎画了一名孩童。蓝色是孩童洋装的颜色。我慎重地剥下盖在孩童脸上的颜料。好像是一名头发编成三股辫的女孩,不过因为画得太小,五官并不清晰。我小心翼翼地剥到手脚的部分后,发现有只绿色的小鸟停在她的肩上。看起来像是只鹦鹉,不过与孩童的体型相比,算是非常大只。
我停下手部动作,目不转睛地凝视女孩与鹦鹉。然后慢慢走下马椅梯,到盥洗室清洗被颜料、溶剂弄脏的手指。餐厅那里传来麻耶大喊“妈妈,下雪了!”的声音。落地窗外可看见斜斜飞舞的细小雪花。
我和麻耶并肩赏雪。那一天也下着雪……
杀死绿色鹦鹉的冰雪。越下越大的雪,不容分说地把我带回过去。
小学时,我家附近尽是一堆小工厂。不管走到哪里都充斥着机床的运转声和机油的气味。我的同学结衣子家里也经营一间和我家一样的冲压模具加工厂。不过规模截然不同。她家雇用了十几名员工来操作机器。但即便如此还是应接不暇,所以把承包的案子转包给我家负责。
我的祖父和双亲每天都浑身油污、辛勤地工作,但还是只能勉强维持生计。相对地,结衣子的家庭则是十分宽裕。她家是独栋住宅,盖在远离工厂的地方,与居住在工厂楼上的我家是天壤之别。身为家中独生女的结衣子,总是穿着漂亮的洋装,把长发扎成三股辫。还学钢琴和芭蕾舞。
不过,这些因素并不妨碍小孩交朋友。我们同样身为下町的孩子,依然毫无芥蒂地往来。我也不觉得结衣子有什么好羡慕的。直到小学五年级,结衣子开始在家养起小鸟时,我才第一次萌生羡慕之意。
那是栖息在印度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