畏怯,但我没有将情绪表现在外,默默跟在婆婆的后头。据说要拜托我修复的画作,一直都挂在这个房间。
古老墨水和纸张的味道,似乎还掺杂了些许霉味,对画作来说,这并不是一个好的保存环境。像日本这样冷热干湿变化剧烈的环境,根本就不适合保管油画。除此之外,阳光直射、灰尘和香烟的烟等等,都会在不知不觉间伤害画作。密闭空间也不好,必须让画作呼吸到新鲜空气才行。温度最好介于二十度到二十四度之间;湿度最好介于百分之五十到五十五之间。若是处于美术馆完善的空调设备下倒也就罢了,但根本不可能要求一般住宅达到这样的环境条件。于是挂在墙上不管的画作,状态便越来越恶化。
因此便需要像我们这样的绘画修复师。虽然在社会上鲜为人知,不过大型美术馆通常会设置科学研究室,不仅有专门的工作人员,还会收到拍卖公司、画商或个人收藏家等人的委托,负责修复画作。
我在民间的修复工房工作多年,生下麻耶后借机辞职,不过我打算继续这份工作。说独立创业倒是好听,不过就是前东家答应会分给我一些临时的工作罢了。只是在照顾麻耶的同时,在家里的工作室处理两、三件杂务而已。工作状况十分不稳定。
婆婆会委托我工作,其实也有帮助我的意思在里面。据说是要修复兴趣广泛的蒲生秀卫本人所画的油画。因为是业余人士画的作品,当然不具任何价值,但对君枝而言,那似乎是十分宝贵的存在。其实我还满常收到这类委托的,大部分的案子都是肖像画。没没无名的肖像画家,或是业余爱好者所画的故人肖像画,对家人来说都是无可取代的东西,因此需要修复。
君枝打开读书室的窗户。冬天清冽的空气流了进来。麻耶追着君枝的背后跑,我也跟在她后头,往如黑影般的并排书架深处前进。尽头有一张书桌,上面摆了一盏铃兰形状的铁制桌灯,油画就挂在书桌旁的墙壁上。
那是幅一百号尺寸的大型画作。画的是一位女性坐在椅子上的景象。那位年轻女性身穿一件美丽的淡紫色连身裙,拥有一张五官端整的鹅蛋脸、细长的眼睛、微厚的丰润嘴唇、透亮的白皙肌肤。微微侧身端坐的女性乍看之下有些柔软,却散发出与其相反的坚强意志与生命力。
“我不知道这名女性是谁。”君枝等我大致看完画后,便如此说道。“可以确定的是,这并不是我的祖母。好像是祖父年轻时候所画的画,但他本人也没有公开模特儿的来历,因此真相是什么至今还是成谜——”
我一边听婆婆解释,一边偷偷观察麻耶的模样。她的视线集中在一点——女性的大腿上。那里有一只猫。不对,应该说是像是猫一样的动物吧。
它有着怪异的灰底黑条纹体毛。大概是外国品种的猫咪吧,由于女性的手掌盖住它的头部,看不出是什么品种。一对黑色的三角耳从女性的指缝间露出。从其他指缝间也能看见一双宛如水晶般、带有蓝色的眼睛。仿佛野生动物在黑暗中闪耀的狰狞双眼。模特儿女性的视线望向别处,然而这个生物的眼神却直勾勾地盯着这里。
后脚与前脚的比例怪怪的。瘦弱的前脚长着猫不可能长出的长指甲,而且竟然只有三根。最让人匪夷所思的,是那条垂在淡紫色连身裙上的尾巴,竟然细长如鼠尾、呈现肤色,而且上面一根毛都没有。
“这生物很奇怪吧?”君枝对麻耶这么说,接着又转向我说明。“这似乎是祖父凭想像创造出来的动物,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不存在于这个世界吗?”
窗外吹来一阵带有山林气息的风,穿过书架间。君枝突然像个孩子般笑道:
“祖父是个相当具有童心的人。这幅画从我出生时就挂在这里了,我也问了好几次,想知道这只动物到底是什么。”
“这是什么?”
我想她并非刻意模仿君枝幼年时的语气,但麻耶开口询问同样的问题。
君枝对麻耶笑道:“奶奶也不知道呢。”
“不过,他也说过这样的话呢。说只要像我这样的小孩相信它真的存在,就能赋予它生命。我听完后害怕了好一阵子,感觉这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生物就存在于房子的暗处、山上的树丛里。”君枝一脸怀念地仔细端详那幅油画。“就某种意义而言,我祖父他就是如此纯真的人。对我来说,这幅画充满了我与祖父之间的回忆。”
“原来是这样啊。”
“总是会令人忍不住去想像看不见的部分,没错吧?如此一来,看什么就像什么。因为绘画是映照出赏画之人内心的镜子。这也是祖父告诉我的。”
“他真是个——内心丰富的人呢。”
“是啊。不过,他似乎是个缺乏实务能力的人。不是画图、看书、旅行,就是捐款给现在所谓的慈善义工活动,最后祖母都放弃管他了。但祖父似乎曾对祖母说过,这是守护蒲生一族的重要生物。”
“守护蒲生一族——?”
“现实派的祖母取笑他,这种莫名其妙的小生物,是要怎么守护我们家族。”
麻耶眨了眨眼,陶醉地发出叹息。
结果我们在婆婆居住的洋房逗留了三天。我将蒲生秀卫画的奇妙画作小心翼翼地包装,寄回东京。这三天,麻耶已经跟她奶奶君枝还有她爸爸老家的这栋洋房混熟了。
我之所以特地带麻耶来这座城市,不仅是因为想先确认委托我修复的那幅画的保管状态如何,也是想让平常相隔两地的麻耶和君枝多少培养一下感情。若是能进而改善我们夫妻结婚时,我和婆婆之间闹出的矛盾就好了。我想君枝也是基于同样的动机,才拜托我修复那幅挂着不管的画吧。
庆介看到寄来的画作后,似乎也跟我抱持着同样的感想。
“竟然拜托你修复这幅画,真不知道我妈在想什么。大概是以委托工作为借口,想把你和麻耶给叫回家吧。”
“妈对这幅画的感情很深喔。因为这幅画包含了她心爱祖父的回忆。”
“是喔!我一直很害怕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