笹叶同学的眼神稍显冷淡。
大概是在怀疑『被别人委托』这一部分吧。被这么认为的话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因此,我突然想到一个主意,让人家签名的时候特意写上『致小户部』就好了,虽然这算是出卖了小户部前辈,不过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要我保密过。
「我现在正打算去要签名,笹叶同学不介意的话要不要一起……」
「诶?」
「啊,毕竟,去咖啡店要签名的话不点些什么的话也有点不好意思,一个人去一个人吃东西也有点……那个……」
「诶,啊,嗯……倒、倒也……这样的话……不介意就是了……」
咖啡店ダディ就位于书店的隔壁,外观显得相对复古。墙壁为白色的两层建筑物,二楼应该是作为店主的住所吧。明明我还算经常从这家店门前路过,却直到如今才注意到这里有家咖啡店,这也证明了我平时有多么不注意周围。
店内与外观给人的印象完全不同,是会让人联想到古董店的乡村风格。店内并不宽阔,就只有三个柜台座位和包厢座位。正在播放的Simon & Garfunkel的歌曲则与乡村风格丝毫不符,不过歌名『山鹰之歌』却很有乡村格调。
说不定是因为现在正值傍晚,大概是附近居民的女士们正无所事事地拿着空咖啡杯,沉迷于闲话家常当中。
店员只有一个站在柜台内的,大约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性。虽然他长着会让人错认为是个牛仔的帅气高鼻和胡须,但是长相却是标准的日本人脸,穿着则是白色的厨师服和苔绿色的围裙。就算稍微有些差错也不至于会将他认成牛仔。
我和笹叶同学面对面坐到空着的桌子边,打开了菜单。
除了饮料之外就只有三明治,不过三明治的种类有很多。笹叶同学点了鸡蛋三明治和可乐,我则是决定要吃炸火腿排、炸虾三明治和热咖啡,抬头打算喊老板过来时,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店内已经看不见老板的身影了。等了一会后还是没有人出现,我就压低了声音喊了声「有人在吗—」。
「来了—」,从店内传来了年轻女性的声音。安心地等了一会后,一个围着围裙,穿着咔哒咔哒作响的凉鞋的少女从店内走了出来。
她显得相当娇小,不知道有没有140公分,将一头松散的波浪形黑发在身后扎成一束。她的肤色雪白,外眼角下垂,稚气的脸庞简直就像是个吉娃娃,乍看之下就是个中学一年级的学生,但是在她穿着的苔绿色围裙底下的白色衬衫和裙子明显就是我们所就读的艺文馆高中的制服,领带为红色。也就是说,她已经是高中三年级学生了,比我们要大两岁。
从这情况看来,她应该就是这家咖啡店ダディ的女儿,轻小说作家『平泽香织』的真身,福间香织吧。
就算是我,也不会做出刚见面就马上请人家给自己签名这种冒失的行为。我们点了三明治和饮料之后,福间香织就大步走过柜台,进到厨房里,开始熟练地做起料理。
据笹叶同学所说,福间学姐好像是料理科的学生。说实话,我所就读的艺文馆并不是什么偏差值高的学校。除了我所在的仅有名分的特进班之外,还有开设栞学姐他们就读的美术科和音乐科,以及福间学姐选读的以职业料理师为目标的料理科。说不定福间学姐将来就打算继承这家店。她代替中年大叔老板做料理时的手艺已经不是所谓的"助手"级别了,而是有着扎实的职业风格。
最后端出来的三明治的体积不容小觑,配菜的量则更为不得了。虽然我觉得所谓的三明治应该是将配菜夹在烤面包当中的东西才对,但盘子里的三明治更像是在大量的配菜两面放了面包。我为了不使几乎要满溢而出的大量配菜从面包之间流出来而用力压住三明治并张开大口死啃下去。笹叶同学则是败给了这惊人的分量,最终还是选择了将三明治切成小块来吃。
人在吃饭的时候是最没有防备感的。因此,以吃饭为题邀请女性约会正好不过。作为应用,通过和笹叶同学吃饭的时候聊聊彼此喜欢的书,使得因为她和大我分手而变得尴尬的氛围都平和多了,沉默了一会后,我随口问了句,
「果然还是没法原谅大我吗?」
问了个稍微有些失礼的问题。因为我觉得,她就是希望我触提及件事才保持沉默的。
「黑崎同学并没有错。果然竹久你误会了些什么。只是我一个人擅自成为了毒虫而已」
她小声地吐出了这番仿佛事先准备好了的话语。
「毒虫?卡夫卡的变形记?」
——某天早上,格里高尔·萨姆沙醒来,发现自己变成了毒虫。这本书相当有名,是捷克文豪弗朗茨·卡夫卡的著作。
「某天早上,笹叶更纱醒来发现自己变成了毒虫——」,我喃喃自语地说着,发出提问,「说起来,笹叶同学。你读了那本卡夫卡的『变形计』之后有什么感想呢?」虽然外表华丽,但是却不善交际,给周围人一种敬而远之印象的她,其实是个相当认真和纯粹的文学少女。我可以断言,她在聊到书本的话题的时候是最为开朗的。
「诶?唔、嗯……我刚开始读那个故事的时候,想着这实在是过于离奇,实际上应该不是变成毒虫吧。毒虫应该是比喻意义上的表现,意味着家里蹲或者胆怯之类的。后来我才知道,卡夫卡写的原文是Ungeziefer,意为脏东西、没用的东西,似乎并不一定代表着是变成虫子了。
在故事的开头,必须独自一人支撑起整个家庭的生活的主人公完全起不来去上班,只好就这么请了假。在房间里宅着的时候,逐渐觉得这样的生活更为舒适。
另一方面,支撑家业的萨姆沙宅在家里,家里的其他成员则开始工作并收获了活力。我想,『变形计』这一词汇除了适用于萨姆沙之外,不也同样适用于他周围的登场人物吗。
最后萨姆沙死去了,留下来的家族成员们则变得幸福了起来。
我一个人变得像只毒虫,而竹久你们则抛下我一个个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