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担心,里面没有毒。」
「真是没品的玩笑啊。」
「如果你在意的话,要不我们交换一下杯子?」
「不用了,我相信你。」
女人不断地把男人递给她的糖放入杯中。
女人慢慢地用男人递给她的勺子搅拌杯中的液体。
杯子里的咖啡卷起漩涡。
白色的砂糖溶解于黑色的咖啡中。
然后,伴随着杯中的旋转,他们所处的空间中也逐渐刮起了风。起初不过是轻轻地拂过他们脚面,而后势头不断增强,逐渐变成了旋风。草叶沙沙作响,强风呼啸而过,地上的落叶乘着上升气流飞向远方。在这个圆形空间中,龙卷风刮了起来,像是有什么更为宏大的东西,从上方将看不见的勺子戳进这个空间中,一圈、一圈地搅拌着。
但是面对面坐着的二人并未实际感受到风的存在。杯子没有被吹倒,桌上的东西也没有散落、飞走。
那是自然。因为这只是女人刚刚在脑海中虚构出来的舞台演出。
说到暴风雨。
女人从自己的想象中联想到了其他事情。
暴风雨是莎士比亚最后一部戏剧的题目。表示暴风雨的英语单词「tempest」,其拉丁语词源「tempestas」在暴风雨的含义之外,还有时间的意味。
暴风雨即为天候,天候与季节相通,季节与时间相连。
那个暴风雨之夏,已经过去了一年。
虽然女人说了相信他,但为了安心起见,她还是在对方喝了咖啡之后,才把杯子送到嘴边。
「这里还有饼干,请慢用。」男人边说边把一个绿色的方形罐子放在桌子上,然后开始讲述。
没想到,男人的第一句话是对女人刚刚联想到的戏剧的台词的改写。
「但愿这个与枯燥无缘的故事,会使时间很快溜过。」 1
2
下了公交车、吸一口气,濡湿的土壤与青草的气味便扑鼻而来。箕轮真由真切地意识到,自己又回到了这个村庄。
每年来的时候,真由都觉得乡村的空气会比城市的空气更加不客气地深入鼻腔。从新干线换乘电车,再从电车换乘公交车,空气的密度也渐渐提高,愈发浓厚。
雨水在公交车站的铁皮屋顶上,在沥青地面上,不断发出破碎的声音。
载着真由来到这里的公交驶离了车站,溅起浑浊的泥水。从喜常站上车到这里的终点站,一路上一直只有真由一个乘客。
真由打开挂在手腕上的伞,刚走出公交车站,便听到了雨落在伞上时所发出的如同烟火余音般的噼啪声。雨滴很大,细微的震动传递到握着伞柄的右手上。
路边的排水沟发出咕咚咕咚的声音。
家人说要去车站接她,但她拒绝了这个提议。无论来接的人是姐姐还是妈妈,无论时间多么短暂,与一年未见的家人在车上单独相处都令她不太舒服。
这样的话,就算下雨了,一个人走路也很自在,更何况距离又不远。
她本来是这么想的。唯一的失算就是雨比她想象的要大得多。
真由的咂舌声被雨声所淹没。
她沿着白线,走在被雨水染黑的柏油路边。
雨靴「啪」地踩到了水。这双雨靴是去年五月真由过生日的时候,恋人送给她的。准确的说,是那个时候的恋人,所以应该说是前任。不,是前前任。因为这是名牌货,所以无论是交往时还是分手后,真由会在下雨天穿上它(真由是那种分手后也会继续用前任送的礼物的类型)。但是今天她后悔没有穿另一双,这个村子配不上这双雨靴。就像穿着平底鞋去登山,或者穿着礼服去超市一样,有一种不合时宜的感觉。
彷佛是为了踢飞厌烦的心情一般,真由用力地在地面上摩擦鞋底,试图把鞋上的小叶和泥巴蹭掉。
她从伞下看着这个一年没见的村子,有些去年还在的房子现在消失了。真由之所以能察觉到,是因为在排列整齐的房屋中,有像缺了颗牙一样空荡荡的地方。但是她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那里原来有什么样的房子。她只知道那里曾经有东西,而它现在消失了。
在电线杆上,锈迹斑斑的铁丝绑着一个褪色到几乎看不见的广告牌。护栏的另一边,填满了田埂的杂草倒在了柏油路上。被田垄分割开的农田之上,稻穗被瓢泼大雨打湿,其深处是郁郁葱葱的树木与山脉。
那些厌倦了城市喧嚣的人也许能从中获得治愈,但这片风景这完全无法拨动真由的心弦。
道路逐渐变成了一个平缓的上坡。走着走着,视野中本就寥寥无几的房屋愈发稀疏。
可能是因为下雨,也可能是因为过疏化 2 ,在行走的过程中,她没有遇到任何人。
离家越来越近,真由的心情也逐渐沮丧起来。
不知是否是心理作用,映在眼前的风景似乎在一点点褪色。就是这样,真由想起来了,学生时代的每一天都是这样的心情。
走了大约十五分钟后,「哎呀,难道是小真由?」一个低沉的声音叫住了她。
真由抬起头,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一个矮胖的男人站在路右侧的家门前,在伞下朝着真由挥手。
「涡间先生!」真由刚打招呼,对方的圆脸便笑出了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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