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昏沉的橙色灯光。
他敢肯定自己一直憋着气,直到刚才都没有呼吸,现在像哮喘发作似的上气不接下气,心脏扑通扑通直跳。还没等胸口的苦闷缓和下来,额头和胸口的涔涔汗水已经在房间的空气中冷却,逐渐转变为冰冷的触感紧紧贴在身上。
「…………!」
不久,他猛地从被窝里起身,首先打开床头灯的开关,接着从堆在身旁的工作书籍和文件中抽出班级花名册,趁着惊醒后记忆尚且清晰,在里面寻找梦里被宣死亡的学生名字。
三角在这所学校任教已经很久,但不知是何原因,每年必定会做一两次同样的噩梦,梦见自己在一个像是自己学校的地方,被告知自己班上的儿童死亡,而且还死得惨不忍睹。
正因为这个梦,三角不愿和学生友好相处,害怕跟学生走得太近。所以,他总是有意无意拒人千里之外,表现出小肚鸡肠让人讨厌的教师形象。
但就算这样,他依然继续做着同样的梦。
至于为什么会做那种梦,他有时有些头绪,有时又没有。
不过他这次头绪很清晰,那就是放暑假前学校里发生过儿童死亡的事故,事情闹得很大。
那是一起铅笔伤人造成的惨剧,重伤和死亡的儿童各有一名。因为事情发生在小孩子之间,而且除当事人外没有其他目击者,再加上活下来的孩子说的话语无伦次,完全没办法掌握实际发生了什么。
但是可以知道,双方之间发生过争斗。估计一方试图用铅笔在校舍墙壁上恶作剧,而另一方予以警告,然后就发生情况,难以分辨到底是故意还是意外。其中一人尽管最近很老实,但过去是被挂了号的闯祸大王,另一方是无可挑剔的模范学生。
由于事故情况太过触目惊心,知情者被下达了缄口令。整个暑假全都是会议、会议、对策商议,自己不是当事人的班主任都忙得不可开交。
事发之后到现在都这么久了也还没有恢复平常。今天的噩梦认为可以归结于这件事造成精神负担已经累积到了这个程度。
正因如此,今年的梦才会来得比历年要早吧。一定是压力积累多了才导致做这种梦。因为压力通常积累得很慢,往往进入第三学期之后才会做噩梦,尽管这只是个人猜测,但应该八九不离十。
这个梦不论做过多少次都还是不能适应。
每当做这种梦,三角便会在浑身冷汗中惊醒。他呼吸急促,心跳剧烈,显然梦中的自己受到了强烈打击。
而且,梦中所受的打击还同样映射到了醒来的自己身上。
他一出社会马上就开始任教,现在已是位年过半百的老教师,收到认识的儿童的讣告也已经不止一次两次,不过幸运的是那些从来都不是自己班上的学生。
但是,对于定期就会做这种梦的情况,他一定有着潜在的恐惧。
梦中总是一样的场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是小时候的自己,而且还被留在学校『打不开的房间』里,从别的孩子口中得知现在长大成人的自己班上小孩子的死讯。
三角小时候也是上的这所小学,『打不开的房间』从那时开始就已经存在。
当时学校还没有改建,校园和校舍都不是现在的样子。从那时候开始,『打不开的房间』就已经是那个样子,无从知晓里面是什么情况。
可是梦中的三角知道那个地方就是『打不开的房间』,认为梦里的那个自己就类似于被困在小时候,被困在梦境之中的,自己的半身。尽管因为是还是小孩的自己被其他小孩告知长大成人的自己的学生死了,所以不论状况还是时序全都颠倒错乱,但还是小孩的自己闻讯之后大受刺激。
而醒来后,长大成人的自己身上仍鲜明残留着梦中的动摇。他拿出花名册,确认梦中刚刚听到的那个学生的姓名。
他近十年来一直如此。他这已经是第二次到这所学校任教,但从前面那次开始开始就一直都是。
然后,今天他也做了相同的事情。不久,三角把花名册对照完毕,这次也长舒了口气,放下心来。
「…………哎」
太好了,还是老样子。
他早就明白。尽管早就明白,但还是去证实了一番。
那个梦是那么真实,那份感情是那么真实,以至于他总是忍不住去确认名册,看看刚刚被告知死亡的学生姓名是否在名册上。明明梦中梦到的名词,从不曾出现在名册上,一次都没有。
明明就没有叫什么堂岛菊的孩子。
三角就跟迄今为止不知重复过多少次一样,重重地呼出一口气之后,把确认完的名册放回到书和文件的小山里。
然后,他让因噩梦而消耗严重的身心再度钻进被窝里。
为了再睡一次,也是为了忘记一切,他从被窝里伸出手,触碰床头灯的开关,啪的一声将那灯光熄灭。
†
「我回来了……」
深夜已经转钟,不过二森慧这么晚回家的情况并不少见。
她总之轻轻打了声招呼,然后在黑灯瞎火一片寂静的家中瞧了瞧,小心翼翼不弄出太大动静以免吵醒现在肯定已经入睡的启,关上了玄关的大门。
她开了灯,紧贴门口不算大的厨房和餐厅亮了起来,没收拾好的这这那那随之显露。她此刻一如既往地萌生出歉意,但她预计处理起来需要抽出大把的时间,无奈现在根本顾不上。
她向厨房看去,看着餐具已经洗好放进沥水架中,上面搭着抹布。
&em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