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哐啷————————嗡。
铃声作响。启走在这个空有铃声的世界里。
他走在白色的道路上,一路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将脚下的白骨踩实。
他气喘吁吁地往前走。头上是赤红的天空,四周被漆黑森林包围,他沿着白骨铺成,跟杂乱的山路一般难走的道路,强行驱策着开始作痛的脚和身体,一步一步踽踽独行。
哈啊……哈啊……
自己的呼吸,流泻到空无一物的世界里。
生命从胸口下,从肺腑中不断流失。在又硬又尖又容易下陷的地面上,脚还有身体每走一步都耗尽力气,变得越来越沉重,越来越僵硬。
即使这样,启依然往前走,拼命往前走,如同拼死挣扎。
他寻找离开的路,他不愿留在这里,不想待在这里。但是,他不论怎么走,怎么走,依旧是同样的景色连绵不绝,只有赤红的天空,漆黑的森林,还有煞白的道路,发现不了任何变化。
有时路上会遇到鸟居,然后从鸟居下面穿过。
鸟居横梁上吊着小孩子的尸体,慢慢地摆呀,摆呀。
尸体每摆动一下,拴在脖子上的神社铃铛便发出声音。
哐啷——————嗡,
哐啷————————嗡。
这个声音就像日暮时分播放的自治体广播,零零星星地分布着,但用巨大的音量报知现在时刻。
它报知现在是日暮。一直都是日暮。
启听着那个声音,无穷无尽一般往前走,每一步都消耗着他的精神。
他渴望离开这里,他不想待在这种地方。此处虚无,绝望,没有吃的,也没有喝的,是个什么都没有的世界。但启非常清楚,在这广阔空旷的世界中形单影只渐渐力竭而死,绝对要比在有芸芸众生生活的世界中饿死更可怕好几倍。
此处强调的不是痛苦,而是恐惧。
痛苦当然存在,但恐惧更胜好几倍。
拥有智慧的存在,岂能承受这巨大的孤独,岂能承受这枉然与孤独。在有父母生下,有家人疼爱,有朋友陪伴的社会中生活的生物,拥有着理解自己在空无一物的世界里只有孤身一人的智慧,这是个莫大的悲剧。
好可怕。
忍不了。
心被璀璨殆尽。
他寻找着出口,在那样的世界里拼命前行。
他再也见不到任何人,也吃不上任何东西,喝不上水。
他看不到也听不到任何有意义的事物,什么都创造不了,什么都不会留下。
这个世界,虚无就是既定的规则。
自己迟早在这虚无之中走不动,饥饿衰弱,甚至无法说话,加入脚下那无数的白骨之列。
好可怕。
好可怕。
启表情抽搐,拼命前行,不断前行。但是他越往前走,他就越是不得不面对这个世界什么都没有的现实,不得不面对自己的脚步相对于这个世界实在过于渺小的事实。
这里,实在是太空虚了。
好想离开,好想回到原本的世界。
启原本想死的,他无惧死亡。若能死在『放学后』,自己的存在就会从现实世界蒸发,从此母亲就能从自己身边解放,获得幸福,而自己则可以加入『学校童子』的圆阵,保护一无所知的小孩子们,替惺实现心愿。
本来应该是这样才对。
自己所付出的一切,应该都是为了实现这个目标。
连菊都为此牺牲了,终归还是一场空。它带来的,是更生死亡的绝望——最为关键的是,它给启带来了新的使命,新的欲求。
启现在,知晓了这个世界的存在。
这里是神的世界。他现在弄明白了,不了解这个世界就去画『放学后』,当然不够。
不可能够。因为这个世界正是『放学后』的根源。
所以,必须把它里画下来,必须把它『记录』下来。能够把这个世界的『情报』带回去,并且让大家了解的话,应该能给『委员』完成真正的『记录』提供重大线索。
然后,启就能够把『画』完成。
就能够将那张本来不足的『放学后』的画作完成——对这蛮不讲理的现象报一箭之仇。
他有了欲望,有了希望。
他凭着这份意念,气喘吁吁地往前走。
生命随着肺里呼出去的气息泄露出去,体力逐渐从双腿中,从身体里丧失。嘎吱、嘎吱……他的脚,踩实了小孩子的白骨。每走一步,脚的耐力和体力都在被剥夺,遥远的铃声令时间感彻底错乱,慢慢地、慢慢地削弱着他的精神。
「…………!」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凭感觉不止走了一两个小时。他越往前走,脚步就变得越慢,气息就更加急促,脚像灌了铅一样越来越难抬起来。
照这样下去,最后必然动弹不得。
那样就无法回到原本的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