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处这削磨人耳朵和大脑的强烈噪音之中,连平衡感都开始失常,甚至感到头晕目眩。
过去尽管昏暗却亮着的电灯,现在各个地方要么熄灭了,要么在闪烁。
昏暗、黑暗与闪烁组成的马赛克拼贴,向走廊尽头延伸。然后,在这有毒的噪音和光影的马赛克中,所有在校内之前一直安安分分的异形都像是破土而出的虫子一样,争先恐后地躁动起来。
在教室中央像黏土一样不断改变形状的黑雾;
高跟鞋脚步声久久不息的教室;
保持着人形隆起一点点移动的白床单;
灯火通明的教室里就像在彻底打乱后又重新拼接起来的电影一样,无数张桌椅不发出一点声音瞬息之间像拼积木一样不断变化好几次组合的异常景象————
『有』
踏、踏、
走廊上零星贴有散发着异样存在感的白色警示单,有异形正蠢蠢欲动,灯光忽明忽暗。
启独自一人走在这样的走廊上,平衡感遭到激烈噪音和周围异常气息的侵蚀,连走直线都消耗异常巨大。在这充斥着巨大诡异气息的环境中,渺小的启孤人一人,冒着冷汗,却又毅然决然地继续往前走。
从断断续续的噪音那头传来远处教室弹奏着令人头脑失常的诡异钢琴声;
每当从应急警铃前走过,反射着红色应急灯光的玻璃窗另一头就会有无脸的紫色女人目不转睛盯着这边。
「………………」
启接着走,找遍每一个画布之上待完成的景色与异形。
他每达到一处便停下脚步,支起画架,添上收官之笔。他鼻子恨不得贴上去似的把脸凑近画布,着魔似的反复完善常人除非用放大镜否则根本看不清楚的微小细节。
他将尚无『委员』负责的『无名不思议』绘入这幅巨大异形拼贴画,填上了当中的缝隙。当启站在孕育它的教室门前,透过玻璃凝视里面的东西,勾上收官的最后一笔,随即,原本灯火通明的教室里面忽然之间就按了下去,就如同古老传说中的鬼宅里烛火被突然吹灭的经典一幕。
启把尚未孵化的怪物当做填补绘画间隙的材料,将其尚未孵化的生命抹消后继续前进。
这才堪称真正怪物的行径。启作为画怪物的怪物,在近乎癫狂的学校里继续孤身前行。
过去有菊作为助手陪伴走过的路,现在一个人走。
有助手协助都困难重重的事业,现在他独自完成。
然后,随着一步步前进,画作一步步趋于完成,启愈发疲惫。
每一次作画,每一步前进,他的生命和内心都在损耗,就像在用自己的命当油料将怪物溶解,用画笔封进油画布里。
尽管身心不断被怪物损耗着,启依然继续向前。
尽管明显已疲惫不堪,但唯独双眼依然炯炯有神,如一只幽鬼继续前行。
「…………………………」
助手也不在,一直毫不设防,透支着自己的生命。
可是现在的他,无所畏惧。
他最开始是忍受恐惧,然后是靠使命感以及想对菊做补偿,踏入校舍展开最后的作画之行。可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驱策启的不是那些东西,仅仅只有心无旁骛的专注力。
这是纯粹的作画行为,仅此而已。
在开始的那一瞬间,启就变成了“画手”,一心只管将眼前的东西摹写在画布之上,一心只有将画完成这一个目标。这正是平时那个一旦开始画画便废寝忘食的启。即便身处这样的异常事态之中,启仍旧是启自己,没有任何改变。
聚精会神的启,只注视着眼前的画,除此之外的一切统统被抛诸脑后。
他不加戒备,也不设防,一个人走遍校舍,将『无名不思议』的画完成。
目标就在眼前,已近在咫尺。
但与此同时,启也付出了代价。他所画过的所有『无名不思议』纷纷和他化为一体。
每当他画完一个,身为『记录』制作者的他便会成为那个『无名不思议』的一部分。
记录者就是出场人物。画好的『无名不思议』将伺机将启吞噬,紧跟着启。
现在启的身后,有漆黑的无形气息,有高跟鞋发出的脚步声,有拖曳着床单的声音。
不止如此,他的周围逐渐变质。他此时走过的学校走廊,墙壁的一部分变成了脱离常轨组合成负责形状的桌椅,天花板上长出像树木一样相互纠缠的煞白手臂贴着墙壁爬行,紧挨着窗户的另一侧站着一排背对窗户的小孩,窗户缝隙、天花板还有墙壁啪嗒啪嗒地流着血,把整个走廊涂抹成惨不忍睹的模样。
数量异常的应急警铃等间距地排布着,数量异常的紫色无脸女映现在反射应急指示灯灯光的窗户上,窥视着走廊。墙根成排地吊着滴血的红袋子,楼梯的台阶数目变得乱七八糟,不知从何处传来钢琴的声音和广播喇叭的杂音,当中还混有电车行驶的声音,在另一边本该是教室的窗户里能看到电车飞驰而过。
明灭闪烁的光从窗户照在走廊上,花坛的花或是血泊铺满地面。地面上有人体像溶化了一般与地面形成一体,走在上面与那人体的脸四目相交。
启的鞋底踩着那些东西,走在这条在令人眩晕的混沌之路上。
学校逐渐变质。怪物、怪异,以及难以